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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钥匙保管员

“狂奔的戈耳工[7]啊,哟,我想起来了。”海格用足以推倒一匹壮马的力量拍了拍他的脑门,又从外衣的另一个内袋里掏出一只猫头鹰——一只真的、活蹦乱跳、奓着毛的猫头鹰——一支长长的羽毛笔和一卷羊皮纸。他用牙齿咬着舌尖匆匆写了一张字条,哈利倒着看见字条上写道:

亲爱的邓布利多先生:

已将信交给哈利。明天带他去购买他要用的东西。天气糟透了。祝您安好。

海格

海格将字条卷起来,让猫头鹰衔在嘴里,走到门口,把猫头鹰放飞到暴风雨中。随后他又回来坐下,仿佛这一切像打了一个电话一样平常。

哈利发现自己一直张着嘴,连忙把嘴闭上。

“我说到哪儿了?”海格说。

这时弗农姨父突然移到火光照亮的地方,脸色依旧惨白,显得很生气。

“他不会去的。”他说。

海格哼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们麻瓜们,像你这样的大笨蛋用什么办法阻拦他。”他说。

“你们什么?”哈利好奇地问。

“麻瓜,”海格说,“这是我们对像他们这类不相信魔法的人的称呼。不幸的是,你竟然在这么一个不相信魔法的家庭里长大。”

“我们收养他的时候就发过誓,要制止这类荒唐事,”弗农姨父说,“发誓要让他与这一切一刀两断!什么巫师,哼!”

“您早就知道了?”哈利说,“您早就知道我是一个——一个巫师?”

“老早就知道,”佩妮姨妈突然尖着嗓子喊了起来,“老早就知道!我们当然老早就知道!我那个该死的妹妹既然是,你怎么可能不是?哦,她就是收到同样的一封信,然后就不见了——进了那所学校——每逢放假回来,口袋里装满了癞蛤蟆蛋,把茶杯都变成老鼠。只有我一个人,算是把她看透了——十足一个怪物!可是我的父母却看不清,整天莉莉长、莉莉短,家里有个巫婆他们还美滋滋的!”

她停下来喘了一大口气,接着又喋喋不休地讲起来。看来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很多年,一直想一吐为快呢。

“然后她就在学校里遇到了那个波特,毕业后他们结了婚,有了你。当然,我也知道你会跟他们一样,一样古怪,一样——一样——不正常——后来,对不起,她走了,自我爆炸了,我们只好收养你!”

哈利的脸色变得煞白。等他能说出话来时,他立刻说:“爆炸?您对我说过,他们是遇到车祸丧生的!”

“车祸!”海格咆哮起来,他一跃而起,火冒三丈,吓得德思礼夫妇又躲到他们的角落里去了,“车祸怎么会伤害莉莉和詹姆·波特?这是诬蔑!是诽谤!我们世界里的每个孩子都知道哈利的名字,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这是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哈利急不可耐地问。

海格脸上的怒气消了,他突然显得焦虑不安起来。

“我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他用低沉而焦虑的声调说,“邓布利多对我说过找你可能会遇到麻烦,因为有许多事你不知道。哦,哈利,我不知道由我来告诉你是不是合适——不过总得有人告诉你——你不能一无所知就去霍格沃茨上学呀。”

他鄙夷地朝德思礼夫妇扫了一眼。

“好,我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事情的全部,因为很多事情还是一个谜……”

他坐下来,朝炉火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我从一个叫——不过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真叫人不能相信,我们的世界里人人都知道——”

“谁?”

“好,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提他的名字。没有人愿意提。”

“为什么不愿意提?”

“贪吃的怪兽滴水嘴啊,哈利,人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哎呀,难哪。当时有一个巫师,他后来……变坏了。坏透了。坏得不能再坏了。他的名字叫……”海格咽了一口唾沫,可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能写出来吗?”哈利提醒说。

“不行——这个字我不会拼。好吧——他叫伏地魔。”海格打了个寒战,“别再逼我重复他的名字了。总之,这个……这个巫师,大概二十年前吧,他开始为自己找门徒。他也找到了一些人……他们有些是因为怕他,有些是想从他那里学到些法力,因为他的法力在一天天变强。好了,那段日子可真是黑暗啊,哈利。你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也不敢跟陌生的巫师交朋友……还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他接管了我们这个世界。当然有些人反对他,他就把他们都杀掉了。太可怕了。当时唯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霍格沃茨。那个神秘人最害怕的就是邓布利多。他横竖不敢动那所学校,至少当时是这样。”

“现在来说说你的父母吧,他们是我知道的最优秀的巫师。他们当年在霍格沃茨还分别担任男女学生会的主席呢!叫人弄不明白的是当初那个神秘人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拉到他那边去……也许他知道他们和邓布利多很接近,不想与黑魔势力有关系吧。”

“也许他认为他可以说服他们……也许想干脆把他们干掉。大家都知道,十年前的万圣节[8]前夕,他来到你们住的村庄,当时你只有一岁。他来到你们家就——就——”

海格突然掏出一块污渍斑斑的、脏得要命的手帕擤了擤鼻涕,那声音响得像在吹雾角[9]。

“对不起,”他说,“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认识你的父母,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人了,不管怎么说——”

“神秘人把他们杀了,他也要杀你,也许是想斩尽杀绝吧。可是叫人弄不明白的是他没有杀成。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你脑门上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那不是一般的伤疤。那是一道很厉害的魔咒留下的。那道魔咒杀了你的父母,毁了你的家,可是碰到你身上却没有起作用。于是你也就因为这个出名了,哈利。只要他决定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躲过劫难,只有你大难不死。他杀掉了当时一些优秀的巫师,比如麦金农夫妇、博恩斯夫妇、普威特兄弟俩。你是唯一大难不死,活下来的人。”

哈利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非常悲惨的景象。当海格的故事就要讲完的时候,那道耀眼的绿光突然闪现,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他又想起另外一些事,平生第一次听到一阵响亮、阴冷、凶残的笑声。

海格难过地看着他。

“我奉邓布利多之命亲自把你从那栋被毁的房子里抱了出来,送到这伙人这里……”

“胡说八道。”弗农姨父说。哈利跳了起来,他差一点儿忘了德思礼夫妇还在这里。弗农姨父显然恢复了勇气,他紧握双拳,对海格怒目而视。

“小子,现在听我说,”他咆哮起来,“我承认你身上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是好好揍你一顿也治不了。至于你父母,我只能说,他们都是怪物,这是不可否认的。我是说,这世界上没有他们会更好,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整天跟巫师混在一起,我早就知道他们迟早要吃苦头——”

弗农姨父正说着,海格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从外衣内袋里掏出一把粉红色的破伞。他像拿着一把剑那样用伞指着弗农姨父说:“我警告你,德思礼,我警告你……敢再说一个字……”

弗农姨父怕被这个大胡子巨人的伞头戳伤,又泄气了,紧贴着墙不再说话。

“这样才好。”海格说着,大口喘着气坐到沙发上,这回沙发整个塌到地板上了。

哈利还有许多问题,成百上千的问题要问。

“可是伏——对不起,我是说,那个神秘人后来怎么样了?”

“问得好,哈利。他不见了。失踪了。就在要杀你的当天夜里。这一来就让你的名气更大了。这也是最让人弄不明白的地方,你看……他的法力越来越强,他为什么要走掉呢?”

“有人说他死了。我认为纯粹是胡说八道。他身上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性,所以他也就不可能死去。有人说他还在这一带,等待时机,可能吧,但我不相信。原来支持他的人都回到我们这边来了。有些人已经从噩梦中清醒。如果他还会东山再起,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们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还在这一带,不过已经失去了法力,已经虚弱得成不了气候了。因为你身上具有的某种力量把他毁了,哈利。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一件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不过你身上具有的某种力量使他受挫了,就是这样。”

海格用热切而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哈利,但哈利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和自豪;相反,他认为这肯定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一个巫师?他?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巫师呢?他一直在达力的殴打和佩妮姨妈、弗农姨父的凌辱下偷生;如果他真是一个巫师,那么当他们要把他锁进储物间的时候,他们为什么没有变成疙疙瘩瘩的癞蛤蟆呢?如果他曾经打败过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那么达力为什么能像踢足球那样把他踢得到处乱跑呢?

“海格,”他轻声说,“我想您一定搞错了,我想,我不可能是一个巫师。”

哈利很吃惊,海格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是巫师,你害怕或生气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事情发生过吗?”

哈利看着炉火,开始思索——每件惹得他姨父姨妈对他大发雷霆的怪事都发生在他——哈利——情绪不好或生气的时候……被达力一伙追打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他们追不着……他正为剪成可笑的发型上学发憷,可他又让头发恢复了原样……而最近一次达力追打他的时候,他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对他进行了报复吗?他不是放出一条巨蟒去吓唬达力了吗?

哈利回过头来对海格报以一笑,发现海格也朝他露出了笑容。

“明白了吧?”海格说,“哈利·波特,不是巫师——你等着瞧吧,你会在霍格沃茨名声大噪的。”

但弗农姨父也不甘心就此罢休。

“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他不去吗?”他尖着嗓子说,“他要去上石墙中学,他会感激我的。我看过那些信,要他准备一大堆无用的东西——像咒语书,还有魔杖什么的——”

“如果他真想去,像你这样不信魔法的大傻瓜是拦不住他的,”海格咆哮道,“阻止莉莉和詹姆·波特的儿子上霍格沃茨,你这是疯了!他一生下来,他的名字就入了霍格沃茨的名册。他要进的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魔法学校。七年之后,他会面貌一新。他要和跟他一样的孩子在一起,换换环境,还要在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教导下——”

“我决不花钱让一个疯老头子,一个大傻瓜去教他变戏法!”弗农姨父大吼起来。

不过这次他确实太过分了。海格抓起他的伞在头顶上绕了几圈,怒喝道:“永远——不准——在——我——面前——侮辱——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用伞嗖的一声在空中挥了一下,然后直指达力,忽地一道紫罗兰色的闪光、一声鞭炮似的响声、一声尖叫,接着达力就用双手捂着他肥胖的屁股,疼得直蹦,哇哇乱叫。当他把身子转过去、背朝他们时,哈利看见一根卷曲的猪尾巴从裤子的破洞里伸了出来。

弗农姨父一边吼叫,一边把佩妮姨妈和达力朝另一间屋拖去。他最后用恫吓的目光瞪了海格一眼,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海格低头看了看伞,捋了捋胡须。

“我不该发火,”他懊恼地说,“不过,还是没有成功。我本来想把他变成一只猪,只是也许他已经太像猪了,所以用不着再去变什么了。”

他从浓密的眉毛下斜瞟了哈利一眼。

“要是你对霍格沃茨的任何人都不提起这件事,我就谢谢你了。”他说,“我——哦——严格地讲,我不能施用魔法。只有在找你或给你送信的时候才准许我用一点儿——这也是我热心接下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不准许您施用魔法呢?”哈利问。

“哦,是这样,我自己也在霍格沃茨上过学,但是,实话对你说,我——哦——被开除了。我当时上三年级。他们撅断了我的魔杖,其他东西都没收了。可邓布利多让我留下看管猎场。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哪。”

“你为什么被开除?”

“时间太晚了,明天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海格大声说,“明天一早还要进城给你买书什么的。”

他脱下黑色的厚呢外衣,扔给哈利。

“你就盖着这个睡吧。”他说,“要是有什么东西乱动,没关系,我想,有个衣袋里好像还装着两只睡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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