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当晚,苏心漓醒来后,就再没去休息,余下的小半个晚上,她都是在药房度过的,苏府内,各式各样品种的酒,全部都被搬到了苏心漓的药房,苏心漓并不想这件事情传出去,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所以这些事情就只让府里几个亲近的人去办,并没有惊动其他人,每一种酒,苏心漓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苏心漓全部一一试验,结果就是,那躲在玉珠中的血虫对梅花酒的兴趣最高,便是她用了可以放倒一头大象的迷药,还是可以让它清醒过来,出骚动,也因此,苏心漓对南夏那所谓的蛊毒之术也越的忌惮。
南夏国很小,就只有琉璃十分之一的大小,而且人口也不多,历代定国公的手记,苏心漓差不多看完了,这让她对南夏有一定的了解,那里的百姓对掌控了蛊术的皇灵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因为与外界隔绝,他们十分的野蛮,一直到现在,他们很多人都还吃生的东西,这也是皇灵一族在那里做大非常重要的原因,这要是在琉璃,肯定会被认为是歪门邪教,人人得而诛之的,苏心漓也有些搞不懂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允许别人将虫子养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并且认为这是一件荣幸的事情呢?
验证的结果,苏心漓并不意外,如果什么东西都可以将那蛊虫勾引出来的话,那皇灵一族在南夏也不会有这样崇高的地位,而且让文帝和金国都心生忌惮,一心想要拉拢。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苏心漓在兰翊舒水儿等人的帮助下,才将各种酒都一一做了实验,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在药房忙着的时候苏心漓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忙完了,苏心漓顿时觉得又累又饿,精疲力尽,刚回到屋子,苏心漓就给自己倒了口茶,因为太累,直接就趴桌上了,原就想着趴一会,不过刚站到了桌子,就睡过去了,肚子都还是空的。
兰翊舒比苏心漓更晚一些回房间,才一进去,就看到苏心漓趴在桌上,人已经睡着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将苏心漓抱着到了床上,替她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然后叫了流朱流云两个丫鬟在这里守着苏心漓,自己去洗澡去了,在药房里呆了一整日,兰翊舒觉得自己身上除了药味就是酒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极为怪异的味道,兰翊舒觉得应该是那血虫,兰翊舒和苏心漓一样,都是又累又饿,但不至于像苏心漓那样疲倦。他的洁癖还是没有改变,这洁癖不单单针对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苏心漓,兰翊舒自己都觉得奇怪,好像不论苏心漓什么样子,他似乎都不会嫌弃。
兰翊舒沐浴后,重新换了身衣裳,他回来的时候,流朱流云两个人都还没有醒,他将两个人打了下去,脱了鞋,便陪着苏心漓一起睡,苏心漓睡了差不多近两个时辰,她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戌时都已经过了,外面的天色全黑了,昨晚上,流朱流云她们都陪着苏心漓忙碌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大家也都各自去休息了,所以苏心漓的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一丁点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苏心漓一醒,感觉到有人抱她,就知道是兰翊舒,扭头看兰翊舒的时候,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也睁开了眼睛,苏心漓不好意思的笑笑,每次她一醒,兰翊舒肯定就睡不着了,昨晚他陪了自己一个晚上,现在肯定也累极了。
“肚子饿不饿?”
兰翊舒抚摸着苏心漓的脸,柔声问道。
苏心漓任由兰翊舒盯着,老实的点了点头,已经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了,不饿才怪了,她就是被饿醒了。
“我让人将吃的东西送进来。”
说话间,兰翊舒就已经坐了起来,苏心漓也坐了起来,看向外面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已经很晚了吧?青藤昨晚也累了一宿,她要睡了,就不要吵醒她了,我随便吃点就好。”
她是一从药房离开回来趴桌上就睡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兰翊舒将她抱到床上休息的,青藤她们肯定不行,她们这几个丫鬟,一个个都恪尽职守的很,没到时间肯定不会休息的,要她们入睡了,肯定也才刚躺下,现在天这么冷,她们既然睡着了,苏心漓也就不愿意吵醒她们,毕竟昨晚不是平时,大过年的,还让她们陪着自己忙,苏心漓心里到底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我让齐磊准备了。”
苏心漓知道兰翊舒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也就由着他了,兰翊舒离开后,苏心漓叫了另外的丫鬟进来,让她们将床上的被单被套还有床单枕头全部都换了,她一直都没忘记,兰翊舒有洁癖,兰翊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丫鬟忙碌着,苏心漓就站在床边盯着,等她们忙完下去了,苏心漓又让她们准备热水送到浴室去,她没有洁癖,但是一想到那只喝了人血的虫子和自己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她就觉得浑身麻,恶心的很。
齐磊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送来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苏心漓肚子确实是饿了,再加上可口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所以苏心漓一个人吃了不少,填饱了肚子后,苏心漓觉得整个人都变的有力气了,也精神了许多,这才去了浴室,有她之前从相府带来的几个二等丫鬟伺候着,她去沐浴的时候,兰翊舒则在屋子里等这她,他看着床上新换的床单,唇边有了笑意。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苏心漓才又重新回了屋子,回来的时候,她头都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了头,头没有擦干,兰翊舒见状,取了毛巾就替她擦头,而离开的丫鬟则心照不宣,替他们将门关上,很快,屋子里又就只剩下苏心漓和兰翊舒两个人了。
“那串玉珠——”
兰翊舒站在苏心漓的身后,她原本是想问关于那串玉珠的事情,但一想到流朱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嘴边的话,愣是没问出口,兰翊舒虽然吞吞吐吐,不过苏心漓岂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已经差不多干了,她才刚睡醒,这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了,等会想睡的时候,肯定就干了,苏心漓这样想着,握住了兰翊舒忙碌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然后盯着他说道:“这件事情,我原就不准备瞒你,你问不问,我都是要与你说的。”
苏心漓知道,兰翊舒之所以问这件事情,是因为他关心她,而他欲言又止,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定国公府的人在她心目当中的重要性。
这件事情,牵涉到整个定国公府的安危,但因为慕容雨身份的特殊性,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她肯定是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定国公府任何一个人了,更不要和他们商量了,所以目前,她唯一能说的人就只有兰翊舒。
“这串玉珠,是我大舅母送给我的,就我们订婚的时候,她送给我的贺礼。这玉珠手链,是她母亲生前在她出嫁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我觉得太过贵重了,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忙的很,我担心这玉珠掉了或者生损坏,将来不好交代,所以一直没敢戴,让流朱给收起来了。”
兰翊舒点了点头,然后认真严肃又极为中肯的说道:“这件事情,与你的大舅母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一直潜在定国公府的人就是——”
“怎么可能?”兰翊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心漓打断了。这样的事实,对苏心漓来说,她有些接受不了,舅母的母亲原本就是外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和南夏有什么联系,而且舅母和舅舅一直都十分的恩爱,她之所以会变的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整日躺在床上,都是为了舅舅,这些年来,她在定国公府,一直都安分守己,对她的几个哥哥,也是关爱有加,苏心漓实在想不出来她要害定国公府的原因。她之前一直都将怀疑的对象锁定在她的几个嫂子身上,当然,二舅母她也怀疑过,但是大舅母,她真的从来没考虑过,和云氏还有程鹏他们一样,对慕容雨,苏心漓心里同样存着一份感激和愧疚。
苏心漓见兰翊舒一副不满的态度,就好像她是被自己的主观感情蒙蔽了似的,苏心漓忙又道:“这件事情,大舅母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苏心漓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听起来有些心虚,看起来像是欲盖弥彰,苏心漓说完,就没有再说话,不不得不承认,不管她之前是怎么怀疑的,但是就目前她掌握的证据来说,慕容雨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但是这样的事实,真的很让她排斥,她情愿相信她的二舅母会背叛定国公府,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她。
“苏心漓,你既然一心为定国公府,这个时候,更不应该被自己的主观情感所蒙蔽。”
兰翊舒的目光清冷,说话的声音也不重,但是这对苏心漓来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兰翊舒可不愿意相信这是巧合,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就算这真的是个巧合,兰翊舒也不得不防,对于想害苏心漓的人,兰翊舒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是苏心漓的大舅母,是她十分在意的亲人,他一定会让人把她杀了,以绝后患。兰翊舒拧着眉头,继续道:“昨晚的那个蛊虫应该只是幼虫,它应该刚离开寄居的人体不久,而梅花酒的香味应该是它最喜欢的,所以它才会被勾出来的,也就是说,你舅母戴了那么久的玉珠,是最近才有蛊虫进去,而这么巧,以前一直在家中养病的她这时候居然将这串珍贵的玉珠给你了,苏心漓,你该觉得庆幸,自己没有戴着那玉珠,不然的话,那蛊虫现在就在你的体内了,如果它现在寄居的是你的身体,就不知道这梅花酒能不能轻易将它勾出来了?”
兰翊舒的神情凝重严肃的很,苏心漓不由想到昨晚上那浑身吸满了血的虫子不停的变小变扁的身体钻进了酒壶,如果它进入自己的身体的话,应该也是那个样子的,想到这里,苏心漓不由一阵的恶寒。
苏心漓知道兰翊舒那话的意思,蛊虫多是在人的身体用血喂养的,那只蛊虫是很喜欢梅花酒没错,但如果是在人体内的,肯定不会轻易被勾出来,昨晚上,他之所以会从一直偷偷藏身的玉珠里面跳出来,是因为在那串玉珠呆的时间不长,而玉珠冷冰冰的,没有人气,不是它喜欢的环境,而这针对的仅仅是幼年的蛊虫,如果是成年的蛊虫,不管用什么东西勾引,它都不可能会从人的身体离开。一般,成年的蛊虫是一岁以上,苏心漓猜测,颜宸玺身体内的那条蛊虫应该就不足一岁,因为下毒的人目的不在颜宸玺,而是为了牵制利用兰翊舒,至于这玉珠内的蛊虫为什么是幼蛊,想来是相同的原因。
苏心漓抿着唇,一直一直没有说话,她忽然想到自己昨日去定国公府的时候,慕容雨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似乎十分在意她是不是有没有戴那玉珠手链,她当时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生气,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就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其实,苏心漓已经被兰翊舒说服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这绝对不只是个巧合那么简单,虽然这样的事实她排斥抗拒的很,但是苏心漓却又不得不接受,定国公府的那个内贼很有可能是慕容雨,但是她现在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下手了呢?她的背后,又是谁在指使,苏心漓觉得难受,心里酸酸的。
兰翊舒见她心情低落,紧握住了她的手,苏心漓抬眸看向她,漂亮的媚眼儿,满是受伤,“兰翊舒,我想,你说的并没有错。”
她吸了吸鼻子,将昨日在定国公府和慕容雨之前生的事情告诉了兰翊舒,听的兰翊舒气的脸都青了,苏心漓叹了口气,一脸的感伤,“兰翊舒,我实在想不通大舅母这样做的理由。”
苏心漓心中刺痛,还有种说不出的担忧,虽然这些年,定国公府后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程郑氏在打理,程郑氏生的孩子也更多,但是慕容雨在几个老人心目当中的地位还是更高的,如果她真的出卖了定国公府,那外公外婆他们肯定会很伤心的,还有大舅舅和几个哥哥,尤其是大哥二哥,他们肯定会很伤心的,只要一想到这些,苏心漓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受。
“那就不要想,傻瓜,我不是说了吗?不论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面对的,不要多想了,睡吧。”
兰翊舒将苏心漓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那声音轻柔,温柔的仿佛掐出水来,就好像他怀中是个小孩似的,苏心漓靠在兰翊舒的肩上,她现在头有些疼,因为情绪激动,脑子也混乱的很,乖乖的嗯了一声,然后也伸手搂住了兰翊舒,她才闭上了眼睛,在兰翊舒的身上靠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推开兰翊舒,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现在我们还没掌握切实的证据,也不知道大舅母这样做的理由和目的,她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未免打草惊蛇,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许插手。”
兰翊舒对她有多在意苏心漓是知道的,应该说,她心里明白自己有多在意兰翊舒,同样的事情,如果生在兰翊舒身上,她才不管那个人和兰翊舒是什么关系,为了不让他再受到伤害,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那个害他的人给除了,但是现在,还真不行,如果可以,苏心漓希望慕容雨趁着现在还没东窗事之前收手,然后将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那样的话,苏心漓还是愿意替她隐瞒这些事情的。
兰翊舒盯着苏心漓,沉思了片刻,事关苏心漓的安危,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插手,兰翊舒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不过苏心漓的态度也很认真,兰翊舒想了想,开口道:“我就只让人偷偷监视慕容雨。”
苏心漓正要张口反驳,兰翊舒很快又道:“你放心,肯定不会让慕容雨现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我不能再退步了。”
苏心漓看着兰翊舒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这已经是兰翊舒的底线了,就算知道不答应,兰翊舒估计还是会偷偷那么干,想了想,也就妥协了。
第二日,苏心漓一醒来,就将流朱流云等知道并且参与了昨晚事情的人全部叫了她的房间,既然她不准备打草惊蛇,自然不能让昨晚的事情外泄,苏心漓想过了,如果奸细真的是慕容雨的话,那她这些年所谓的养病必定不是简单的养病,这只是个幌子而已,她对外界的消息必定只是灵通的,苏心漓再三叮嘱了他们,昨晚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流朱,她还特意留她下来说话了,对于苏心漓的命令,流朱自是答应的,不过苏心漓心中却想着,今后去定国公府的话,为了不露出马脚,最好是不要带流朱去了。
原本,苏心漓是准备带兰翊舒一起去定国公府的,但是现在生这样的事情,苏心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容雨,对她那样好的大舅母,与她那样亲近的人,苏心漓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痛心不已,她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并且消化这个事实,所以苏心漓并没有去定国公府,而是先回了相府一趟,去相府的话,苏心漓自然不会带着兰翊舒一起了,而且比起上次过年前一天来的时候,苏心漓这次什么也没带,原本,陈氏在听说苏心漓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但是听下人说她是两手空空来的,立马就不乐意了。
苏心漓到苏府后,自然先是向她请安的,爱财的老太太满心欢喜却什么都没得到,自然没少给苏心漓摆脸色,苏心漓也不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淡然的很。陈氏的态度冷淡,苏博然的态度却热切的很,他和苏心漓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苏汐月和苏浅月二人一直就站在旁边,苏博然的意思很明显,苏汐月和苏浅月二人过了年已经是十一了,差不多到了可以物色成婚对象的时候了,现在在琉璃,苏心漓的地位可比苏博然高多了,她参加的一些宴席,多是有贵人主子的,那些人对苏心漓的印象好,苏心漓要将苏浅月和苏汐月带在身上,她们二人的名声自然也能好起来。
这件事情,苏博然显然是蓄谋已久了,说起来的时候是侃侃而谈,理由相当充分,苏汐月和苏浅月二人也是一脸的雀跃,满是期待和请求,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做,苏心漓不愿意就是没答应,将三个人都气的够呛,后来还是高怡婷出面劝解,苏心漓才没和苏博然吵起来。
巳时将过的时候,苏妙雪忽然来了,其实这并不奇怪,嫁出去的女儿,正月里是要回门拜年的,但是这上次不一样,这次回府的除了苏妙雪,颜司明也来了,苏博然一听颜司明来了,忙出门迎接了,对苏心漓并不怎么热切的陈氏听到颜司明来了,也去恭迎了,苏博然离开的时候,高怡婷自然也是跟着的,很快,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苏心漓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水儿和流云。
流云冷哼了一声,有些愤怒,更多的是轻视和不屑,“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