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还朝两个弟妹微笑道,“孩子的事你们别担心,想来有家仆带着,不会闹事,现下就去茶室罢,早点写完,早点回去,我也安心。”
她话说到这,口气一直都温温柔柔的,神情一直是微微笑笑的,自认为在船上把女论语背得滚瓜烂熟的两位夫人还朝她们大嫂感激一笑,走前还誓她们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就是口角,也不会再犯。
直等到她们把女论语默写到第三遍,抄到深夜也还是被打回,最后大嫂都歇了,让了她身边的阿芸婆过来查看,她们还是没有把全文默写对……
第二天,下人好菜好饭地送到了茶室,她们除了去上恭房,哪儿也去不了……
第三天,她们把本以为背得滚瓜烂熟的书默写得连自己都不确定认不认识的时候,她们还是没写对,这时她们已经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饶是如此,她们也不难趴着写字,都需挺直腰拿直笔,不能有一点的不端正之处,若不然,等着她们的就是婆子们的瞪眼皱眉,下一刻,她们等着的就是婆子们跟大嫂的告状……
而她们无论什么时候去告状,哪怕是深夜,大嫂也会穿戴整齐过来,端端庄庄地坐于她们面前,看得她们的腰直挺,丝毫不敢弯丁点下来……
而她们写错的字,大嫂也好,婆子也好,永远都只标出头一个不对的,之后的总不标,她们无法一次知道她们到底哪儿错了,只能一个错字一个错字地改,等她们现画圈的错字越来越往后之后,两位同时受难的妯娌已经前嫌尽弃,两人共同琢磨,她们到底哪儿跟哪儿是写错的,以至于让大嫂这么不放过她们……
而萧玉珠等到第三天,才等到她们一起联手,朝她家大郎叹了口气,“这两驴脾气。”
天天朝夕相对的,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才联手,这还好是自家人犯了点冲自家解决,若是外人打进来了,她们这般磨磨蹭蹭,亏就吃到头上来了。
听妻子含蓄地说完之后,狄禹祥略想了一想,笑着与她道,“倒也未必,就是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才不情愿软下身段,到了需要一致要对外了,都应是不错的,娘说弟妹们都是好的,一心为着我们这个家,从没做过有损于家族名声之事,在外都是为我们添了风光的,想来能得娘这句话,她们也不是那不分轻重之人。”
说到这,狄禹祥顿了顿,也颇为含蓄地道,“就是这性子,修养,还是得磨一磨。”
毕竟以后都是跟着夫郎出门立府,为狄家开枝散叶的主母,自己亲手打架,无论传到谁耳朵里,都不是有什么脸面的事。
两位弟妹还是过于率性而为了,可这是她们的性子,尤其是人都易受情绪牵连,皆多都忍不了一时之气,往往当下气上心头就只顾着撒气口不择言,逞凶斗狠去了,往往当时都想不到意气用事的结果,而她这两个明显性子都偏外向的弟妹要调教出来,真是需要一段时日……
“多留她们在府里一段时日罢,就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她们出去,”萧玉珠也是叹了口气,“毕竟这是京中,她们往后接触的人,也不再是淮安的那些了。”
“嗯,你看着办。”这等事,狄禹祥不会管,全交由她就是。
经过一番的默书,陈芙蓉和曾倩倩两人看着都温驯了不少下来,说话细声细语,走路都轻手轻脚,萧玉珠也不是让她们变小猫,这天晚膳后,她又找来她们说了半夜的话,从她们的现在说到她们的以后,说到她们以后的儿孙满堂……
“你们做的好,儿孙们会受惠,你们的脸面就是他们的脸面……”萧玉珠说到最后,三人都同躺在榻上,陈芙蓉靠在嫂嫂的肩上一声不吭,曾倩倩靠在二嫂的肩上也是沉默不语,静听着她们大嫂说话,“你们要是没孩子,我也不跟你们说这些,但你们现在有了孩子了,以后许是会有更多,你们又都是好娘亲,又是好妻子,二郎三郎都爱护你们,咱们家是这世上再好不过的家了,我也是想像你们大伯带着你们夫君长大一样,我也想我能好好带你们一程,把能教你们的都教你们。”
说到这,萧玉珠略低了下头,拍了拍二弟妹和三弟妹紧紧握在了一起的手,轻道,“别怪嫂嫂严厉,我知道你们还小呢,都还有点小女孩心性,可这不是家里,你们吵几句嘴,家里人只当是平常,但这是京里,传到了外面就是风言风语,有碍于你们的名声,到时你们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是非,等以后你们夫君出息了,你们又是当家的主母,到时与你们来往的人就更多了,要是有太多把柄在外,到时嚼牙根的人就更多了,知道吗?要知道生过的事,就是过十年,也有人会翻到你们跟前说的,到时候你们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陈芙蓉与曾倩倩都点头,陈芙蓉这时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嫂,当大户人家的夫人好难……”
“当官夫人的要好些,我娘那个才叫难,”曾倩倩在二嫂肩上挪了挪姿势,闷闷地道,“事事都顺了人的心,就道她为人软弱好欺负,她要是严厉些,就都到她面前哭天喊地,前几年她一时气得狠了打死个贪家里银子,奸淫婢女的管事家奴,我家那些从她这里捞不到银钱的婶娘伯娘就怂恿叔伯报官抓她,明明是我们家有理的事,我爹还不敢吭声,说家丑不可外扬,拿钱堵他们的嘴,现在我嫁进了咱们家里,三郎帮我回去撑了腰,我爹也有狄家靠了,不怕官府的人老找他麻烦,我爹娘才算是挺直了点腰,不怕那些死缠烂打了,按我说,再难我们也要当官夫人,比被人欺负强。”
“你家管事的怎地这般厉害?”陈芙蓉一听,奇了,转过头去问她。
“是管帐房的管事,以前他跟着我爹跑官府,打点出外经商的路引这些的,后来他自觉能耐大了,认识的官多,谁都管不住他,就连我娘的婢女都敢欺辱……”说到这,曾倩倩撇了撇嘴,朝二嫂道,“你以为我爹为何削尖了脑袋把我嫁进来?还不是图咱们家的根底,为了拉拢我跟三郎,他连五千亩的良田都送了,知道萧家大哥把他送银子的那位知州大人砍了头,还知道萧家大哥还是嫂子亲哥哥,他差点没乐疯,当天他就给我们家送了两百斤的猪肉,两百斤的牛肉,是差人连夜送来的,你不记得了?娘还让你叫下人把肉腌了薰成腊肉呢。”
“我怎么记得,”陈芙蓉说到这,话不免还有些酸溜溜,“你娘家那么有钱,时不时就往府里送这送那的,我要是都记得,我脑子都要满了。”
曾倩倩听到这,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爹非要送的,我劝过他的,他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