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置身末日,天地之间一片荒芜萧条,到处可见仓皇逃窜的人群,耳畔充斥着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嚎……
她呼吸很浅,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一个混沌不真实的世界里,所有的感官都蔽塞了,仿佛不过是坐在电影院里看了一场极为逼真的灾难大片。
直到季生白的声音传入耳中,透过层层障碍,不甚清晰的传入她耳中:“有没有哪里受伤?撄”
她抬头,睁着一双失神的水眸整整看着他。
夜色中,男人一双眸子璀璨如星,轮廓分明,嗓音沉着冷静:“告诉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偿”
她怔怔看着他,摇头。
“那就好,来,我先带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他说着,俯身将她放了下来。
脚尖刚刚着地,尖锐的痛楚骤然传来,邓萌猝不及防,痛的叫出声来。
“怎么了?”
“脚……右、右右脚……疼!”
季生白没说话,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地上后,试了试她脚腕,又惹来她一阵惊天动地的喊痛声。
“还好,只是脱臼。”
男人抬眸,夜色中,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裤子破了,内裤都露出来了。”
邓萌一惊,下意识的低头去查看,下一瞬,疼痛猝不及防的袭来,她脸一白,‘啊——’的痛叫了一声。
“好了。”男人随即很小心的放下了她的脚,起身便要离开。
黑暗中,她只能看清他一个人,见他起身,邓萌一下子就慌了,颤着小嗓子问:“你干嘛去?”
“你坐着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
邓萌咬唇,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望着夜色中他渐渐模糊的身影,又不忘叮嘱:“你小心一点啊!……早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在这儿……”
有点怕啊……
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周围满是呛人的灰尘,她掩着口鼻,听着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喊声,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熟悉的步伐声,一声一声,越走越近。
动作迟缓的抬头,就见男人半跪下身来,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两片木板用绳子固定住她的脚踝,动作是专业人员才会有的纯属干练。
眼眶莫名的有些湿热,她盯着他专注的眉眼,干巴巴的开口:“对不起啊,把你的车给砸了……”
“还有家具。”男人淡声补充。
她抿抿唇,又小小声的补充了句:“对不起啊……,回头你算一算损失有多少,我赔给你。”
男人抬眸,湛黑的眸落在她不安的小脸上:“那今晚的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她语噎,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还能有什么给他的,只好反问:“……你想要什么?”
“我中文不是很好,但印象中,中国是有句古话的,叫救命之恩,当……”
“涌泉相报。”她忙好心补充。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纠正她:“以身相许。”
“……”
这还叫中文不好?
邓萌撇撇嘴:“我结婚了,有老公,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生白没有说话,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站了起来,随即在她身边半蹲下:“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邓萌扭捏着推辞:“这样不太好吧?我不大喜欢欠别人人情的……”
“好,那你可以自己走。”
男人说完就要起身,邓萌忙不迭的扑了上去,双手牢牢抱紧男人的脖颈:“……算了,都欠了这么多了,再多一点也无妨了。”
黑暗中,男人薄削的唇无声划出一抹很浅的弧度。
……
夜,漆黑如不见光的海底。
邓萌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辨别不轻东南西北,可身下的男人却仍旧走的平稳,仿佛戴了夜视镜,能自动看清一切障碍物一样。
邓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你刚刚说以身相许,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话落,明显的感觉到身下男人步伐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嗓音淡然:“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邓萌默默的把这四个字在舌尖重复了一遍,忽然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
这一生,她需要有个人依靠的时候很多很多,可从来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唯有一个何腾,十次有九次是姗姗来迟。
被石块压住的那一瞬间,看到所有人都奔跑着涌向出口的那一瞬间,不断有巨石砸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是真的绝望了。
想她的生命大概就要在这里终结了,带着悲哀,难过,不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
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会有一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找到她,救出她,帮她骨节复位的时候不忘先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私心的希望,他是真的希望她能以身相许的。
“季生白,我怎么觉得你那么神秘呢?”
她趴在他肩头,歪着脑袋近距离的打量着他毫无瑕疵的俊颜:“你看,你大学明明学的是艺术系,可医术却比从医十几年的专家还要厉害!你说你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在国外休养,可我感觉你身体很棒啊!一点也不像病秧子!还有你明明没什么钱,但总给我一种其实是土豪的感觉!你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店里能买到的,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气质!气质这东西,是要靠钱才能砸出来的!还有还有,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个花花公子,又有时候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十分专一的男人!哎,你是不是有双重性格啊?跟新闻里的那种变态杀人魔似的,一个人分裂出十几种性格的那种?”
“如果是,你怕不怕?”
“怕啊,当然怕。”
她叹口气,把脑袋外像另一边,看着茫茫夜色:“我跟你说,其实还有一次,我离死亡也很近,当初北家的千金北芊芊因为我跟何腾以前的关系,派了他们北家的杀手来杀我,两枪!都是最致命的地方!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晚上我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那种感觉还挺惊悚的,睡不好,吃不好,加上伤口一直疼,一个月不到,就瘦了10斤……”
她说着说着,现季生白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到最后,几乎要停下来了。
转头,看着他不大好的脸色:“是不是累了?没事没事,你放我下来吧,我小心着点儿走,没问题的。”
一边说着,一边郁闷的想,早知道那次之后就不狂吃了,保持着95斤的体重,这会儿季生白应该还能再多坚持几分钟。
挣扎着要下去,却现季生白压根没打算松手。
“哎,松手松手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生白还是没有松手,只是侧淡淡看她:“如果让你遇到那个伤你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啊?”
“你打算怎么办?”
邓萌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儿吧,虽说北芊芊跟北梵行才是背后主谋,那杀手也只是奉命行事,但我这人一向主张大兵小将一起杀的!要是让我遇到了他,那必须先剥三层皮下来!再拿个机关枪把他突突成蚂蜂窝!然后挂到北家的门口暴晒三天三夜,最好吓到北芊芊魂飞魄散,北梵行日夜难安才好。”
说完,还不忘补充:“当然,这得是在我能打的过他的前提下,可能性嘛,无限趋近于零吧!”
季生白没说话,静默良久,才继续向前走去。
……
余震一波接一波的袭来,所有人几乎都不敢去建筑物中待着,于是空旷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帐篷。
这种时候,帐篷、医疗设施、水跟食物都是急缺的,邓萌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问了两次,他没说,她也没什么精力继续追问了,吃了点东西后便躺下了。
但收紧过度,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那么眼巴巴的瞧着身边的男人。
季生白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也躺了下来,抬手将她纳入怀中:“休息一下,明天还有我们忙的时候。”
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可想而知明天搜救队开始搜救的时候,他们会忙成什么样子。
他的气息微冷,又莫名的让她觉得很暖,不动声色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小手蹭了蹭,一点点的落到他紧窄的腰腹处,像他抱着自己一样的回抱着他。
“季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