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脉搏细弱，循环衰竭。准备好强心剂和除颤仪。”

不要这么对我。

心电监测仪器上的心电图形状已经开始变得紊乱，波形渐渐弱下去，越来越低平，巴恩斯推了一针强心剂，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不要这么对我！”他的意识终于化为语言，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斯塔克，你在干什么？”巴恩斯惊呆了。

眼前的人，与银森和陈博士的形象，仿佛重合了起来。托尼拼命想稳住自己然而做不到，他扶住床边，然而还是不够，他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跪倒在床边。

“Leng，你答应过我不放弃的！”

巴恩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忘了，他做不到，作为医生，他见过很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在这种时候，他最好保持沉默和尊重。

就是在这一片诡异的沉默气氛中，巴恩斯的眼睛捕捉到了心电图上那个异军突起的波峰。

“不要这么对我！不要让我看着你死！不要让我再一次……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这次巴恩斯确定了，心电图上又一个波峰尖锐得似要把仪器刺破。他惊讶得张大了嘴。

来不及细想，他已经向悲痛欲绝的天才下了命令：“斯塔克，继续！”

托尼抬起头，有些惊奇和茫然。

“他对你的声音有反应！”巴恩斯大叫道，“继续跟他说话，别停下！”他冲上来开始寻找药物准备继续。

托尼的目光落回冷锋身上，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巴恩斯的话，他眼中的茫然化为了坚定和希望。

“Leng，你听着，你一定要撑过来，你可以的！”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现在正在战斗中！这是战斗最紧迫最艰难的时刻，我们需要你！你必须继续战斗！不要当逃兵！”

“这么简单的战斗你都赢不了吗？你不是战狼吗？你愿意就这么屈辱地死去吗？你不是每次都战斗到最后的吗？你一定要赢得这场战斗，你会的！”

“我也在病床上战斗过，我做过两次心脏大手术，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在山洞里，身体里进了无数细小的铁碎片，山洞里没有空调，没有良好的消毒设施，也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只有银森一个人，就凭他的一双手，在我胸前挖开一个洞，放进了一个电磁铁。这样我都活下来了！你现在有更好的条件！你也可以的！”

“第二次，我带着重度钯中毒的身体做了去除心脏反应堆的手术，重度钯中毒是心脏手术的禁忌症，99%的医生都说我活不下来，我在手术台上三次心脏骤停，最长的一次长达3分钟，术后产生严重并发症，在一个月内平均每天一个病危通知，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恢复。这样我都活下来了！你比我更加坚强勇敢，你比我身体素质更好，只是一个小小的DIC，你一定能挺过去的！你一定没问题的！你听到了吗？”

“我死过那么多次，又都活下来了。我跨过死亡重新找回了你，我不允许你倒在死亡前面！”

……

巴恩斯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他以前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在各种新闻里了解这个人，作为物理学和工程学的天才，作为商业巨头斯塔克工业的引路人，作为亿万富翁，作为慈善家，作为钢铁侠。如此多的光环加身，他本身的形象已经淹没在无数想象当中，不是身边的人都看不到。

而此时，听着托尼不断呼喊，叙述着这些可能他一辈子都没有对别人提到过的险恶经历，用这些来鼓励冷锋坚持战斗，巴恩斯第一次觉得，即使这个人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天分、财富、地位，他的经历也已经足够传奇了。他拥有不惧生死、一往无前的勇气，超越时代的远见，坚决果断的行动力，坚毅决绝的意志力。

而同时他又看到了这个人的孤独，自负而又自卑，在情感上总是求而不得。这个东方人与他相处时，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羁绊，也许正因为此，他才那么强烈地想要挽回自己这个朋友的性命。

巴恩斯的手上慢了下来，这不仅是因为他心中对托尼·斯塔克起了一种真正的感佩之心，也因为冷锋的情况终于切实地开始好转了。

～～～

“暂时稳定了。”巴恩斯抹一把头上的汗，沉声说。

托尼有些不太敢相信地看着他，得到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然后，托尼浑身虚脱地坐了下去，眼里忽然就流下泪来。

冷锋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