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喧哗?”
陆路没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说曹操曹操到。
“小女见过林老。”
贺秀敏一见到来人,立即就盈盈一福,同时也道出了来人的身份。
林老……长敬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手心不自觉握紧。
只见原本还没掌灯的枕月舍内突然亮起了烛光,照的四下亮堂堂的,可来人却让人无端地起了冷意。
似是来自地狱的鬼差,带着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一身熟悉的紫袍,与虞老相同的服饰,只是少了磅圆的腰身和华贵的玉腰带。这人脸上也没有虞老的和气,两道宛如烙印般的法令纹深深地撇在鼻端两侧,不怒自威。
而他看人的眼神,也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陆路平白打了个冷颤,默默迈出了门槛,与长敬站在了一条线上。
长敬现在甚至没有功夫再考虑陆路的事儿,他现在只想知道林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吴杳又是否真的落到了他手上。
林老的眼神落到长敬身上,长敬立即就感觉到了一阵无形的压迫之力从四面八方逼近,令人浑身不自在,似乎连与他对视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可长敬却是咬着舌尖,以疼痛唤醒自己的神智,不躬身也不垂首,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枕月舍七大长老之一的林执鼎,林老。
长敬按下心下所有的情绪,装作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淡然道:“敢问这位是枕月舍的管事吗,不知您有没有见过一位拿着银剑的姑娘,那是舍妹。”
林老面无表情地看了长敬许久,再开口时,那寒气又陡然加重。
“见过。”
“如果,她是个死人,你还要吗?”
话音一落,长敬的心似乎停跳了一瞬,手心迅速失温,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否失控,只知道自己的声音出口时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遥远而冰冷。
“要。还请您带我去见她。”
林老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进枕月舍。
长敬再没有先前的犹豫,一步跨过门槛,跟着林老走上枕月舍阁楼。
陆路被这对话吓得不轻,可他也不能舍了朋友啊,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贺秀敏则是若有所思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进,她眼前浮现的都是方才长敬听到林老说吴杳可能是个死人时的神情。
不是亲人故去的悲恸,也不是挚爱逝世的绝望。
而是一种将要独自背着信念前行一生的孤寂,像一块在烈日下行走的冰,哪怕热火浇身,所有属于他的一部分都一寸寸融化殆尽,也要继续向前的偏执。
阁楼之上,林老侧开身,好让长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毫无声息的吴杳。
她闭着眼,长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一张小脸依旧白皙,却白的了无生气。
没有箬笠,没有面纱,只有一条简约却精致的银灰色丝巾歪歪地戴在颈间。
她从不离身的星灵剑此时就如同废铁一般扔在床边的地上。
长敬一步步走进,看着吴杳的面目逐渐清晰。
她的容貌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间,每次他偷偷看她闭着眼的模样,都会暗自期望她睁开眼,透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长敬捡起星灵剑,没有放回吴杳手边,而是反身笔直地举起,剑锋直指背后那人——林老。
锋利的银剑与林老的喉间只有不过三寸的距离。
他知道林老没有杀吴杳,但吴杳变成眼前这副模样都是拜他所赐。
陆路和贺秀敏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啊!”贺秀敏捂嘴惊叫出声。
“长敬,你这是做什么!”
陆路大惊,刚一靠近长敬,就被长敬一个冰冷的眼神打了回来。
“我想问问林老,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林老负手站着,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长剑,目光直直地盯着长敬,犹如一头成年猛兽在盯着一只初生的同类。
“有罪的人就要接受惩罚。你们越界了。”
他没有提起储梦石,但长敬知道,林老说的就是他和吴杳一直在追查的私售储梦石一事。
枕月舍已经掌控储梦石从开采到出售一整条流水线百年,他们的体制和地位都不允许任何人,在他们未经许可的前提下染指分毫。
就像是拴着绳子的狗,在窝里待久了,便觉得这块是独属于他的领地,倒是忘了这地本来就不是它的,连它自己也都是有主人的。
它的主人就是织梦渊,是织梦渊将储梦石矿脉分离出去交给了枕月舍管理,不论世人如何以为两者的关系,枕月舍自己都不应该认不清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