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
众人经此一景,上车后依然热烈地讨论着美景,争论着谁取的名字更好,然而头顶阳光直射、牛车颠簸晃悠,精神迅速萎靡下去,脑袋藏在蔫了的荷叶下随着牛车摇摇晃晃,昏昏欲睡中突然听得阿鑫公大喝一声:“呔那二人,快闪开!”
众人一震,睁开眼睛,只见正前方十多丈远站着两人,手持棍棒,衣裳一褛一褛挂在身上随风飘荡,瘦弱腌脏,面容稚嫩,站前面年纪稍大约有十五六岁的那个中气不足地喊道:“抢劫!乖乖留下买路钱,饶你等不死!”
黄桂花三人瑟瑟发抖,阿鑫公拉紧缰绳,跳下牛车拍拍老黄牛脖子安抚着,老眼紧盯着劫匪。
阿君道:“这年头劫匪这么穷啊?”阿茂哈的一声,两眼闪闪发亮,拿起先前折的小树枝跃跃欲试。
李君实哂笑一声,从牛车上一跃而起,跳到路边一棵树上,随手折下支树枝,又一跃而下,一捋,枝叶纷纷掉落,一根和劫匪差不多的棍棒就捏在手上,抖了抖,道:“你们一起上吧,省得我分两次,麻烦!”
脚尖轻点,极速向前,在两劫匪丈许远前站定,虽是个子显得稍矮,气势却极足,仿佛背后不是老老小小,而是千军万马似的,微微抬头扬起下巴睥睨一切。
站稍后的劫匪约十一二岁,愣愣地往前冲,一不小心勾到前面劫匪的左脚,一个大马趴脸着地跌倒挣扎着爬不起来,前面劫匪也被勾得跌跌撞撞,好容易站稳脚,又急退回去扶起地上的小劫匪,棍棒丢到一边也顾不上捡。
这一瞬间,李君实已双脚呈八字站在俩劫匪面前,棍棒往上一抬直指劫匪,俩劫匪却相依站着,手无寸铁,嘴唇微抖,面如土色,劫与被劫的倒象倒了个个,阿君“噗嗤”一笑,一把拉住要跳下车的阿茂。
阿茂跺脚大叫:“表哥,上啊!打倒他们!抓水鸡一样抓住他们!”
李君实脚尖微点,一跃而起,手中棍棒轻颤,在俩劫匪身上连点数点,俩劫匪霎时委顿在地,年纪稍大的颤抖着叫道:“好汉饶命!”年小的倔强地闭紧嘴,紧紧挨着年长的。
黄桂花三人目瞪口呆,比刚才听到抢劫更惊讶。
阿鑫公呵呵笑得脸上开满菊花。
阿君走到李君实身边,道:“这是两个有故事的劫匪,把他们送官吧。”
大劫匪磕头道:“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们送官,我们没抢劫过,这是第一次,也没抢成啊。”
李君实踱到两人面前,轻点脚尖,居高临下道:“说吧,姓甚名谁?为什么要当劫匪?”
大劫匪又磕了个响头,哽咽道:“我姓康,叫大华,他是我弟弟,叫二华。我阿爹赌钱输了,要把阿弟抵赌债,那个债主专要年纪小的男孩,听说他家经常有男孩子死掉,我就偷偷带着阿弟逃出来,身上没钱,又怕阿爹和债主找来,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好躲在这里,并不曾抢劫过啊,这是第一次啊!求好汉饶命!”
“躲在这里?那你们吃什么?”
“采些野菜吃,有时趁晚上到附近村里捡些垃圾填肚子,这两天没捡到东西,阿弟饿得肚子痛,看到你们有很多行李,又老的老,小的小,才敢跟到这里抢的。求你们饶命,别送官!要不送我去吧,饶了我阿弟吧!阿弟去了就是死啊!”说完伏地大哭。
小劫匪也跟着大哭起来。
哭得满车人面面相觑,秀兰带着哭音道:“阿君,放了他们吧,他们也没抢到东西。”
阿君从车上取下一包点心,递给小劫匪道:“别哭了,不送官了。先吃些点心吧。”
小劫匪两眼放光,盯着点心却不敢接,阿君塞到他手上道:“别跪了,吃吧。”
小劫匪抖抖索索地打开纸包,先拿起一块塞到阿哥嘴里,再拿一块迫不及待地塞进自己嘴里,点心太干,没嚼两口就呛着了,咳嗽起来,又生怕点心渣子喷出口,急忙抬手捂着嘴,呛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阿鑫公忙递上水葫芦,轻拍他后背:“别急,孩子,慢点吃,还有呢。”
小劫匪喝了两口水压下咳嗽,又急急地吃起来。
李君实蹙着眉踱了两步,问道:“你们两个,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大劫匪把点心咽了下去,抬起头茫然道:“以后?打算?”
沮丧地摇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点心发呆。
“既然没什么打算,可愿跟着我?”
大劫匪“嚯”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道:“公子愿意收留我们?我、我阿弟要跟我在一起。”
李君实朝小劫匪抬了抬下巴:“你呢,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