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当初和家庭教师学习,在公学里也有法语课,教学时,老师会讲一些法国的故事,教员自己最爱的历史人物就是达达尼昂,所以很多细节克莉丝记得很清楚。
“铁面人就被关在巴士底狱。当然,在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后,巴士底狱已经没了,现在政|治犯都被关在伊夫堡。”
那么一切都很清楚了。
面前这个人,是从伊夫堡逃出来的政|治犯,能做马赛鱼汤,味道还不差,看来是个法国人,不过英文很不错,谈吐不俗,不像普通人家出身,可能是哪个船厂的少爷或者海军高官的孩子。
克莉丝用钱试探时,手段很浅显,因为她并不是在乎逃犯是否贪财,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和那四个傻蛋一样短视。
拿书看的时候,也证明了这个人并不是只会说,英文单词也能拼写。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政|治犯,克莉丝一点都不奇怪,也不关心。法国大革|命后,他们的政|权和政|体变化快得要命,分分钟在有皇帝和共和国之间反复横跳,今天拿破仑还轰轰烈烈打上岸,下一秒波旁王朝就复辟了。
灵魂是个未来人,这辈子也只是隔海的邻居,她对法国完全没有政|治立场。
于是,在确定这个人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自己在船上看他确实没走眼后,克莉丝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罗切斯特先生不是说了吗,她正好就缺一个男仆,这个名头就很不错。
至少在地中海期间,有个人能帮忙跑腿,替自己开船,只要在海上有他就饿不死,随时帮忙缝补一下东西,英法双语同传水平。
高级人才啊。
如果接触一段时间,他确实可信,等自己找到下线了,用来打掩护或者传递消息也方便很多。要是他想摆脱逃犯身份,愿意离开法国和自己回去就更好了,克莉丝觉得他分分钟能接南希的活。
心里把小算盘打过一遍后,克莉丝开始发表她的“星期五”论。
情报贩子一本正经瞎扯淡的时候,为了增加可信度或者荒诞效果,习惯真话假话掺着说。
夸他好看的部分是真的。
即使顶着长发和大胡子,逃犯看起来也并不落魄,反而因为掩盖了面颊,使得五官轮廓更立体,像是古典时期画里的人物,非常潇洒。
发现是一场虚惊,爱德蒙没好气撇下她,回到火堆前添柴。
前一秒刚说完星期五,小少爷像是突然又喜欢上了这个新的扮演游戏,凑到他跟前好奇问:“要是能回陆地上去,你想干什么?”
爱德蒙拨动着火堆,沉声说:“找一份新的活计吧,我再也不想当海盗了。”
至少先挣出能去找宝藏的路费,最好是找到一条去意大利的货船,他可以继续凭自己的航行技术当水手,等到时机成熟,再上基督山岛。
“那太好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当我的男仆,年金五十镑……我来法国后还没去过银行,不太清楚汇率,应该接近两千法郎吧。”年轻人满不在乎道。
爱德蒙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他在莫雷尔公司的法老号上辛苦打拼多年,将要升为船长时,薪金才提到这个数字。
而且不同于拿命去拼、风吹日晒的海上生活,仆从跟在主人身边,所以过得很舒适,当然门槛也很高,没有经过特殊培训的人根本拿不到这样的工作。
平心而论,爱德蒙很缺这份钱。就算宝藏真像神甫说的有几千万,那也是属于未来的,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连披着的斗篷都是这位小少爷给自己的。
“不过我不会在法国呆很久,下半年我会去罗马,到时候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也没关系。”
这才是最令唐泰斯动心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还是摇头:“虽然我很愿意,但是我的护照也被船长收走了,我跟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麻烦。”
“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没问题。”下一秒,年轻人把手提箱拖到自己面前开始翻找,“我有护照,你忘了我在海关做过办事员吗,我现在给你找一个先顶用一下。”
如果是海关办事员,这随身携带的护照也太多了。
爱德蒙想着,很快认出,那些花花绿绿的本子所属国家都是英国的殖民地,又消除了疑顿。
这次,唐泰斯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是我。”
这句问题问得有些技术含量了。
克莉丝发现他相当聪明,而且进步非常快。
有些客户因为觉得不够体面,所以常常打着“我有一个朋友”的名义来找她。结果往往很快就暴露了,因为是编的,所以他们连自己之前说过的细节都不记得了,有的时候不经意就会说出和前言完全自相矛盾的事实。
从见面开始编织海盗这个人设,逃犯先生就没有犯过这种错误,甚至会在不断的交谈里自动把一些漏洞给圆成不可动摇的佐证。
如果不是一开始因为肤色和饭量这两个细节生疑,然后继续深挖,克莉丝现在肯定已经被他骗过了。
这时候老实说理由是没用的,情报贩子非常熟练开始打感情牌。
“除了我家的厨师,从来没有人专门为我做过吃的。”
这是大实话,而且在联想到那盘龙虾果冻和它的黑暗料理大家庭后,克莉丝露出的沮丧消沉非常真实。
这个职业对他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如果不是确定面前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知道宝藏的事情,他都要怀疑这份工作就是特意为他定制的。
他可以跟着去意大利,他恰好需要一本护照,一个假身份,而且那笔年金到手后,他可以买一艘小帆船,即使……即使宝藏只是法利亚的幻想,凭着神甫赠与自己的知识,他也能快速积攒起一点资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