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脑中想起当时同梅向荣入宫来看寿帝,寿帝病情作的那一次的情景。那时候,寿帝的脸色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她心中难过,此时寿帝笑意盈盈,难道都是在强忍着痛苦吗?
“父皇,儿臣总算不负所托,没让父皇失望。”魏明玺适时的插话,也伸手握住了寿帝的手:“父皇看起来有些疲倦,如今儿臣也回了京城,以后朝廷上总能为父皇分忧了,让父皇少些操劳!”
寿帝连连点头:“这才是朕的好儿子!”
父子两说到动情处,各自干了一杯,傅容月也陪着喝了一口。
这酒颇为醇香,只是入口仍旧是烈,她不喜饮酒,眉头自然就皱了起来。
寿帝见状吩咐谢安阳:“给容月换果酒来,女孩子家不喜好这一口。”
谢安阳小跑着去了,不多时拿了果酒回来,将傅容月跟前的小酒壶换掉。
那父子两却已经说到别的地方了。寿帝当年自西北起家,回到京城继承皇位之后,一次也不曾回去过,对西北也是十分想念,不免问起西北都护府中的近况来。魏明玺也一一说了,两人有问有答,不多时,一壶温酒就已经下了肚子。
寿帝十分高兴,喝得多了些,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魏明玺劝道:“父皇少喝一些,不然明日起来头痛难忍,儿臣不在跟前总会有些担心。”
“无妨。”寿帝摇了摇手,指着跟前的酒杯笑道:“就这种小杯子喝酒,算不得什么。从前父皇还在西北的时候,同旁人比过酒,那西北军中的汉子酒量你也知道,喝酒都不用杯子的。”他转向傅容月,用手比了比划:“用的是这么大的土碗,一碗能倒三杯。饶是这样,朕连喝三碗下去也不曾醉倒过。”
谢安阳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声轻笑,顿时让傅容月和魏明玺双双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谢安阳在寿帝跟前几十年,一向谨小慎微,何时竟如此兜不住,敢在寿帝跟前笑话起陛下来?
寿帝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见谢安阳笑,忍不住抬头怒道:“你当时不也在场吗,怎的不信?”
“老奴在场,老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谢安阳拢着手赔罪后,才说:“陛下的确海量,当时不曾醉倒,事后,也只是睡了三天就醒了。”
魏明玺和傅容月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今日谢安阳着实有些古怪,怎的尽跟寿帝对着干?
寿帝被他如此一激,仍旧没生气,只是瞪了一眼他:“就你记性最好,什么都记那么牢!”忽而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事朕也记得牢得很。那时候光顾着英雄了,虽然将一众人放倒,从此跟那些人打成了一片,不过接下来那三天却难受得很,躺在床上连抬手都觉得没什么知觉,若非从依寸步不离的照料,时时用温水为我擦身,又为我寻来解酒药,我怕是早就去阎罗殿报道了!”
魏明玺和傅容月都没说话,今日寿帝的确是喝得多了些,絮絮叨叨的,竟提起惠妃来了。
傅容月还注意到,提及惠妃,寿帝情思浓重,不自觉的连自称都从“朕”换成了“我”。
她给魏明玺使了个眼色,两人都知道,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魏明玺不是想知道关于自己母妃的事情吗?从前寿帝也好,惠妃也好,宫里人也好,谁都不肯提起半个字,让他摸不着头脑,如今寿帝亲自开口,指不定套问一番,寿帝就什么都说了!
魏明玺想到这里就放下了酒杯,稍稍倾身问道:“母妃还懂药理之术?”
“只是一点。”寿帝全无戒心,想起惠妃,神色温柔,面带了几分嘲笑:“也就是给人擦擦身,包包伤口罢了。”
顿了顿,笑意转深:“她那样的姑娘,擅长的并不在此处。你可知道你母妃当年有个绰号,叫什么?”
“女诸葛?”这个魏明玺倒是知道一点。
寿帝点头:“是啊,女诸葛。她聪敏机变,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变化之术,无一不晓。父皇有时候都想不明白,她那样的人,怎么就选中了我?”那时候时局纷乱,连他自己都快对自己绝望了,可怎想到竟会是自己最终拥有了她,他叹了口气:“可惜,我最终没能给她她想要的,是我对不住她。”
“母妃想要什么?”魏明玺忙追问。
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父皇的确是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