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宏伟的布置,设下这个阵法的人似乎也不想要人的命,只要停住不继续往前走,那些厉害杀招就不会出来。山中林深茂密,吃的不少,水却不多。梅阮仪靠着野果和露水苦熬了十一天,渐渐的焦躁起来。不幸的是,苍天也跟人作对,接连好多天都是艳阳高照,到了后面几天,连露水也都收集不到了。梅阮仪严重缺水,行走无力,终于在那天晚上晕倒了。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临死前只剩下一个念头: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被困死在这林子里了呢?也不知道自己死在这里,是否会有人能将自己的死讯带回梅家呢?
迷迷糊糊睡了很久,等梅阮仪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不是密林里了,而是躺在干净整齐的竹床上。屋外传来蝉的鸣叫,还有鸟的啾啾声,潺潺的水流声。头顶的竹子并列排着,是一件竹屋,他费力的侧头,恰好能看到打开的窗户外飞瀑如练,湛蓝的天空和纯白的云朵。
是死了吗?
梅阮仪自己都不太确定。
浑身没有力气来掐一掐自己,他只是睁着眼睛了一会儿的呆,沉浸在这样的安静之中。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他刚转头,就听见惊喜的娇声:“呀,你已经醒了呀!真是的,害我还以为你活不了,专门跑到远远的地方去给你找能回气血的药材呢。”
梅阮仪躺着,眼前映入一张浅若梨花的脸,女孩儿的笑容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竹篮子放在桌子上,款款走进了他,伸手搭了搭他的额头,一楞之后就笑了起来:“已经没有烧了。看来,那个什么蒲腾草确实效果很好,阿珂没有骗我,真的是给我最好的了。”
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温软而真实,是活人才有的温度。
梅阮仪心头大定,哑声问:“这是哪里?”
她笑:“这是我家呀!”
“家是哪里?我还在秦岭吗?”梅阮仪问。
她点头:“嗯,是在秦岭。我叫复关,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跑到秦岭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在了我们护山阵里?要不是我采药路过,你现在就成干尸了。你本事可真不小,一个人进来了,还误打误撞的走到了我们的阵眼里,那阵眼是能去的吗,我们谷里的人都不敢去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骨灰,你倒好……”
她话真多,絮絮叨叨的一直念叨了很久,反而问了梅阮仪好一通问题。
梅阮仪耐着性子听了好久,渐渐明白过来,是眼前这个叫复关的女孩儿救了自己。
他谢了又谢,最后问道:“姑娘还在阵法里见过什么人吗?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背着一把剑,脸上有一条刀疤……”
“我在阵法里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复关嘻嘻的摆手:“你说的这个我也见过,他可比你有本事多了,早就走出去阵法,到外面去了。”
“外面?”梅阮仪不解。
复关连连点头:“嗯嗯,就是到秦岭外去了。他懂奇门遁甲之术,找到了生门。”顿了顿,她好奇的眨着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进来做什么?”
梅阮仪不善隐瞒,将自己和师父进来的目的说了。
复关听得眉头蹙得紧紧的:“你们外面的人真是奇怪,竟然能靠一个念想活着,而且起死回生这种话也传得太离谱了一些。我跟你说,你师父如果是想来辟玉谷,那他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的。没有人带路,谁也走不进来。他只能一遍遍的走通往秦岭外的路。我跟你说说,这护山阵法很大,光是生门就有上百条,更何况那些错综复杂演变而出的生门,那是数也数不完的,够你师父走一辈子的了!”
梅阮仪静静的听着,好一会儿,忽然抓到了她话中的重点:“你说进谷……难道,这里已经是辟玉谷?”
他悚然一惊,喝了点水,也有了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
“嗯。”复关点头,顺手将窗户开得更大,示意他看。
梅阮仪伸头一看,差点吓死。
原来复关这竹屋并非修在平底上,还是修在半山腰的悬崖上,他躺着的竹床是悬空的,窗户下是看不见底的悬崖,水汽缥缈不知道多高,想来是一个深潭。他不禁明白为何窗外的瀑布离得那么近了!
复关笑道:“怎样?辟玉谷的景致还不错吧?我从小看着这景色长大,偶尔起来看一眼,也还是觉得辟玉谷的云海真的很美,啊,还有晚霞也很美,像天边着火了,可惜现在还没到落日,不然你一定会更震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