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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与药)流芳易成伤

第七刀挥出。

这一刀有如狂风怒号,飞卷佛台灯烛与香炉、供水,宛若卷着鲸波鳄浪,汹涌吞噬了宝殿四方。黑衣罗刹见状将手中长剑一旋,以苍龙出水之势瞬时迎上出食刀,手法熟稔,稳稳当当。

兵刃陡一相接,破戒僧便大为诧异:他看这忽而现身的刺客骨架子小,料定不过是位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不想此人却似有一副在血河尸山里经年累月混出来的心胆:殒身不逊,临危不惧。

第八、九、十刀接踵而至!其势几近崩天坼地,金五却依然如数接下,阵脚丝毫不乱。演心出甚么刀,他便于一霎间以同种招式应接。

刀雨骤降,剑影翻飞,少顷三十合已过,纵使两人并未分出高下,演心已眉关紧锁,黑衣罗刹却气定神闲。

“着实厉害。”破戒僧忽地将手中金链一抖收回,双手合十道。“下愚已有多年——未曾见过如此棘手的人物了。”他忽地瞪圆双目,高声喝道,“可惜你的功夫虽高于常人,却依然是个卑鄙之徒!”

见他二人刀来剑去,三娘看得目瞪口呆,经演心一喝终于回过神来。于是她扯着金十八的衣袖问道:“为何…说他是‘卑鄙之徒’?”

金十八气喘吁吁,回她道:“你可知少楼主用的是甚么兵器?”

三娘瞥了一眼黑衣罗刹手中的长剑,道:“不是那玄铁重剑么?”

“不是。”

她又回想起夜里摸去金五寮房时,那少年曾手持七星雁翅刀威吓她,便又答道:“是雁翅刀。”

金十八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三娘好奇地发问。此时金五与江湖第十周旋,无疑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即便是在性命攸关之时还不肯用自己称手的武器,真不知该如何评判那无法以常理看待的少年。

“是敌人。”金十八说。“少楼主的武器就是‘敌人’。”

他一指正与破戒僧旋斗的黑衣罗刹,道。“三小姐且看,他使的招数是否和破戒僧为同一招?”

三娘定睛去看,果真如此。破戒僧演心每出一刀,金五便依样画葫芦地接上一招。说来似乎简单,可但凡接触过些微武学的人皆知其中困难:在未曾见过招式的情况下于一瞬间将对方刀法仿下,且以旗鼓相当的技艺反击回去。

若要以“过目不忘”这词来形容并不恰当,因为金五甚至在破戒僧刀势未施展齐全时已推演出此刀法门全貌,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下越发沉重的刀击!

与江湖第十交锋自然凶险至极,若晚差分毫便会断送性命,黑衣罗刹却算得极准极妙,一剑合一刀,不曾失手。

果真是才思惊世。

三娘的心中无端冒出这个念头。

她听闻过对经卷博闻强识之人,也听说过巧手妙工之人,却不曾见过对武学造诣领会如此深厚之人。寻常武人学“形”,需经年累月才能领会武中之“意”。

可金五却浑不费力,何等功法只消瞧上一眼便能领会通透,更能融会贯通,变幻形貌。若是教那些苦练数十年的宗师看到他如此轻易便将各门秘辛偷师来,恐怕在地下都要睡不安稳了。

“一目师得刀剑意,百家兵刃信手来!”左三娘喃喃道,终是领会了其中意涵。她再瞧着那矫捷的少年身影,不由得心旌摇动。

金五此时正死死盯着破戒僧手中的出食刀。他向来是遇强则强,若对方是江湖第十,便能使出江湖第十的实力;若敌手是天下第一,也能战个平分秋色。金十八说的不错,他并无使惯的兵器。刀、剑、枪、拳、斧、棍,要使哪一种都能使得得心应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天下无敌。

此时他感到呼吸紧促、肌肉绷紧,浑身寒毛倒竖。演心出手仅在一瞬间,他也需于刹那看破对方招式动作、意图念想,有时不及看穿,便要凭感觉补完刀法全貌。就好似作画一般,破戒僧还未提笔,金五就需将胭脂水点在花鸟纹图上了。

“…起手知意,见流思源。”

金五心里默念道,同时目中似有惊电攒动。黑衣罗刹持剑锋急驰,一念为一刹那,而他偏要一刹那间动二十念!于是疾缓、枯荣、开阖、寒灼、虚实各路收归一剑,演心若是一刀横来,他便有二十方路子应对。

但见黑影疾飞,戴着鬼面的少年身姿飘颻似舞燕惊鸿,在刀光中闪来避去。大头怪僧两眼灼灼,将出食刀舞得四下震荡,风声松涛怒号。俄顷宝殿木柱折断,燃灯佛像被乱刀烈风崩摧,土泥四溅。

演心忽而仰面大笑:“你在笑。”

明明与其交锋的少年戴着鬼面,这怪僧却笃定他在笑,好不奇怪。黑衣罗刹闻言脚步略而一顿,却依然敏察六路八方,持剑向破戒僧杀去。

演心忽而问他道。“下愚乃江湖第十的‘破戒僧’,与下愚交手,你可曾怕过?”

黑衣罗刹淡然道:“江湖第十,自然是怕的。”话虽如此,他的步伐却丝毫不乱,看不出半点惊惶之意。

“这就对了。”演心嘴角微勾,沉声笑道。“你口上说‘怕’,身与手却毫无怯意,反而跃跃欲试。敌手越高强,你便越是欢欣。”

破戒僧又不禁夸赞道:“智识、胆识俱在,若说你是一位天生的武人也不为过。你眼里藏着金刀铦鋩,血里淌着秋场星霜,下愚只见过一人能与你相当。”

黑衣罗刹道:“…我猜那人已不在人世。”

演心哈哈一笑:“不错。而你也很快要与她一样!”

话音未落,金链繁刀猝然飞出,好似迷重鬼影般将黑衣罗刹累累围起。金五能一刹那动二十念,破戒僧便欲以这数百刀令他念不暇接。

同时法藏寺方丈也大喝一声:“演心,我等五台僧来助你一臂之力!”于是僧众依五法阵,各峰序职、法腊再次排开,转眼间就围起大圣不动明王阵,将黑衣罗刹困在其中。

少林寺住持释法完居不动尊位,为明王“面”相,两掌飞舞似有迦留罗光焰漫起。堂主手持金刚杵,首座持宝棒,后堂握罗索,西堂持金轮,代表明王“四臂”,真意激荡。金五一入阵便觉得浑身刺痛,不禁咬紧牙关闷闷哼了一声,步伐紊乱。

原来不动明王忿威能退魔障,法意能降伏恶鬼。若说此时五台僧是负猛火的明王,金五便是被佛相逼住的罗刹鬼。再加上明王阵外还有千百僧众加持,金五此时不仅是在与破戒僧一人为敌,更是在与千僧交锋!

释法完方丈见他被围困,笑道:“恶业做尽,终得报应。说的便是你们候天楼。”

其余僧人念及固灯与坚净住持惨死,面上不禁也显露出不动使者一般的忿相,纷纷喝道:“此人与杀两位师父的恶鬼亦是同党,又杀害不少善男信女,违理逆意,应受恶报!”“先拿下他,不可让他再轻易得手!”一时间宝殿内喧声鼎沸。

身陷桎梏,黑衣罗刹却平静依然。他冷冷道:“…能不能拿住我,要看你们本事。”

说这迟那时快,他忽而扯住佛前绣着飞天的胜幡,一剑将那绢布斩了,扭成长绳来。但见这少年伸手一牵,将绢绳套在柱梁上,众僧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轻巧跃起、飞身上梁。

金五凌空粗略扫了一眼,大致将僧众布阵记下。他在柱上一踏,竟又飞快落入僧群中。见手持长刀的恶鬼袭来,僧人们不由得大骇,急忙旋身出掌应对。一时间拳脚错乱,法器交织,怒喝声乱作一团。又见那罗刹鬼面的黑衣少年灵巧踏着僧众肩膀、头颅在人海里穿梭,正似惊鸿脱兔般,众僧伸手去抓揽,却怎么也碰不着他衣角。

“站住,黑衣罗刹!”青沟禅院幽流怒喊。候天楼刺客方才害了他师弟幽空,他大悲之下怒从心起,心里打定要拿住这黑衣少年。

“我站住了。”金五踩在禅院住持的秃瓢儿上,冷淡地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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