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参加完庆功宴以后, 周小曼想要和母亲一块儿回母亲暂时安身的小旅馆。然而队伍有队伍规矩。她刚获得了个人全能赛的第三名,就无组织无纪律,开始夜不归宿, 外宿。那成什么体统。薛教练还怎么带领团队。
母女俩在酒店门口依依惜别。最后还是孙喆开口劝慰她俩不用担心, 以后多的是机会。冯美丽才恋恋不舍的跟女儿道别了。
周小曼慢慢走回房间, 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忧愁。欢喜的是, 母亲终于摆脱了那对凶残的父子,获得了人身自由。忧愁的是, 万一周文忠不放她的监护权,要怎么办。
毕竟母亲已经跟自己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一位将她从小养到大的工程师父亲, 一位两岁后就没有管过她的农民母亲。摆出来看, 明显是前者有优势。要说她这些年受到了虐待话, 父亲从未打过他。
深受校园暴力困扰的孩子, 难道罪过都该由监护人承担?尽管大部分受害人的父母都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然而父母的责任, 在这个时候,常常是被忽略的。
周小曼担心周文忠抓着自己的监护权不放。这个男人能够掌控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他有一种病态的痴狂。需要控制一个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周霏霏显然不可能被他控制。
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人无法抓着她的抚养权不放。
周小曼恍恍惚惚的,没有敲门, 就直接用房卡开了房门。
然后, 她就看到这群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一时间,她有些忍俊不禁。
明天是团体赛决赛, 估计现在林医生正在跟她们做赛前的心理辅导。
周小曼轻手蹑脚地合上了房门, 悄悄的走到了李医生身边坐下。他看着这些小姑娘如花的面孔, 个个都是神情沮丧的模样。见林医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就笑着开玩笑:“哎,林琳呢?难不成,怕挨训,她就躲到边上去了?”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丁凝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林琳受伤了,后面恢复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她妈不让她练艺术体操了,说不值得。一出院就直接带她回家,连队里都不回。
周小曼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赛场上受伤这种事会生在这些姑娘身上,而且情况竟然会这么严重。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其实即使不练艺术体操,也避免不了受伤啊。”
上辈子她倒是早早就放弃了艺术体操,然而一场不算车祸的小事故,她的膝盖就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后来更是连久站都做不到。
林医生接过周小曼的话茬:“小曼说的没错。干哪行不会受伤呢?医院骨科接待的,也不全是运动员啊。”
女孩子们没吱声,还是垂着脑袋,看着葳葳蕤蕤的样子。
林医生叹了口气:“好了。既然你们都不想再练下去了,那就把明天的比赛当成最后的告别演出吧。也让别人看看,你们这么些年,不是瞎胡闹玩儿的。当初把你们选出来是百里挑一,希望你们最后的比赛,对得起,这份百里挑一。”
少女们面面相觑,沉默着,和林医生告别了。
周小曼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一下她们。怎么突然间,就说到了这份上?练艺术体操,很多人从小就伤病不断,又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为什么大家的反应会这样大?
丁凝慢慢的走出了房间。其实她并不愿意放弃艺术体操。她从五岁练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一开始是得意被夸奖条件好。后来上真架势了。每一分苦,每一分泪,每一分欢笑,每一份汗水泪水,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努力下去,因为天道酬勤。然而看到周小曼的时候,他才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大家说,练艺术体操是老天爷赏饭吃。
尽管她的训练,比周小曼系统的多,还多练了好几年。然而对方的天赋与才能一出来,她站在她的身边,就立刻显出了差距。同样的动作,她练习了好几年都做不出来。周小曼不过是看到录像带上的示范,试探着自己比划了几下,竟然就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出来。这样的天赋让她怎么说。
也许在普通人当中,她还是有艺术体操天赋的。可放在职业运动员里面,她这点天赋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的努力,真的选对了方向了吗?
目送少女们离开后,周小曼转头问林医生:“怎么大家都这么蔫蔫的,不是已经进入决赛了吗?林琳受伤,大家都不想。可不至于这样啊。”
就连她自己,不过系统练习了三个多月,都有脚板底蹭破,差点儿掉了一块肉的经历。林琳的髋骨脱位,应该在大家能够承受的范围里头才对。
林医生微微笑了,没有做声。她不想告诉周小曼,这些小姑娘是听到她拿到个人全能赛第三名以后,才过来说她们以后不想练艺术体操了。
这种心思可以说是,一种小姑娘之间的赌气。好啦,反正我不行,那不行就不行吧。她不好戳破少女的这点儿小别扭。也不好再过多的说什么,索性将计就计,让她们背水一战,当成是最后的告别赛好了。
至于练不练下去,等到有成绩了,自然大家心里就会有别的想头了。
周小曼还在忧心忡忡,如果整支集体项目队伍就这么都散了的话,那以后该怎么办啊?要是一时意气,后面又懊悔了,再重新捡起来,岂不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林医生安慰她:“不用担心,大家也就是话头上,说一说而已。要怎么样,得看后面,后面结果出来了,自然又是另外的说法。”
她跟着这群小姑娘,也有几年了。大家基本上练了小十年的艺术体操,真要她们放弃,先受不了的,就是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