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张新的时候,吴蔚简直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冷面英俊小生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原来,他一直以为岁月是把杀猪刀,现在在他眼里,岁月之于张新,就是轧路机,“轰隆隆”从他身上驶过,躺在地上的,早已不成人形。
张新更瘦了,头已经白了一大半,眼袋特别大,眼睛如死鱼一般毫无生机。如果他不动的话,简直让人怀疑,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具行尸。
见李天星和吴蔚进来,张新的嘴角扯出僵硬的笑。
“李主任,小吴,你们来啦?想吃啥?”
“捡好吃的来几个就行。一会儿沈县也过来,还有天民书记和中磊局长,给我们安排到哪个房间?”
“安排的是‘秦’房间,兰翠,倒茶!”张新对不远处的一个小服务员喊了一嗓子。
“张哥,是不是病了?怎么看着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吴蔚见李天星去了卫生间,在吧台处问张新。
张新目光较之在四道沟的时候,柔和了不少,不再像原来那样锋芒毕露。
张新叹了口气,“唉!前段时间一直生着病,饭店的生意又不好,赔了不少。”
吴蔚刚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虽然已经到了饭时,但客人并不多。张新的饭店在青川城里,不算大,只能算是中档水平。前期装修投入至少得十万以上,如果生意不好的话,那可真够张新喝一壶的。
“身体可是本钱,出啥问题了?”
“肾病一期,幸亏现得早。”张新很无奈,“辛辛苦苦十几年,一下回到解放前。谁让我摊上这么个病呢。也不知道能活几年,到尿毒症,人就完蛋。”
见张新如此颓废,吴蔚安慰道:“现在医学技术这么达,肾病不是啥大病。多休息,别生气,乐观一些,很快就会康复。”
“借你吉言。想吃啥?”张新把菜谱塞到他手里,问道。
“随便吧,什么都行。”吴蔚看张新那副清瘦的样子,悲悯之心顿起,与张新所有的恩怨都消成一股烟雾,消散在了空气里,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轻松感。
“你不是考上省委办公厅了吗?”张新突然问道。
“哪啊,只是笔试过了,面试还没考呢。哪里就说考上了呢。”
“面试也没有问题。你肯定能考上。”
“考上了请张哥喝酒。我先进去了。”见李天星出来了,吴蔚赶紧跟在他身后,朝“秦”房间走去。
看到张新如此落魄,吴蔚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事,张新说不定已经当了某个乡镇的乡镇长,可现在却只是一个副主任科员,不仅如此,还落了一身病痛。
张新的今昔对比,让吴蔚想起嘎子说的那话儿——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吴蔚没有一丝的快感,只替他感到难过。
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有三年的光景,张新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遇到的话是不是能坦然面对?张新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工作不求上进不说,家庭听说也不太如意,因为受那件事的影响,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再牢固的感情也架不住整天吵架。
“其实张新的能力挺强的,就是自己没管住自己。”李天星轻声对吴蔚说道,“张新挺不划算的。因为这种事情,丢了位子不说,还影响了家庭和睦。孩子只有一个,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大多数性格偏激。一步错,步步错,以些事情,再也回不来了。”
“李主任,张新的肾病挺严重吗?这件事儿我还一直不知道。也没听人提起过。”
“他住院那会儿,我就去看过他。说是肾病一期,得了这种病,整个人就跟废了似的。现在张新也看开了,这个小饭店开着,一家人一年的消费就差不多了。就是他老婆,不知道心疼他,整天吵吵闹闹的。男人哪,要是找不着好媳妇儿,那就一辈子倒霉吧!”
“聊得挺热闹。李大主任,又表啥重要讲话呢?”说这话的,肯定是郑天民。
“郑书记面前,我怎么敢表重要讲话?跟小吴聊天呢,沈洪和中磊局长呢?”
“后面呢。一会儿就到。小吴,要远走高飞了?这下把咱安书记心疼的,都快得心绞痛了。”
“哪儿有。”吴蔚干笑两声,“郑书记别再调戏我了。哪有远走高飞,走得不远,也没长翅膀,忽闪不起来。”
“你看看这孩子,还谦虚起来了。李主任说你来了,这不,我就把别的饭局给推了,这是提前送你,我老郑怎么能不到场?”
“你知道就行。现在,最愁的是沈县长。小吴这一走,他那开区可就趴铺了。”李天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