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葭清朗的声音在饭厅中响起,三字经琅琅上口,顺着背了一遍,倒着又背了一半,在中间的时候戛然而止。
叶慕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要是地下有个洞,只怕他就钻进去了。
叶云秀在一旁拍起手来:“原来三字经倒着也能背得这么好听,好像唱歌一样,十姐姐你继续背——啊……”
叶云茗恨铁不成钢,桌子下面的手在叶云秀的腿上捏了一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叶云秀平时被她教训惯了,这一下顿时住了口,却不明所以,委屈地哼哼了两声。
“这一句有点忘了,我要想一想。”韩宝葭促狭地朝着叶慕彦眨了眨眼。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闹着玩的,别当一回事了,别背了,吃饭吃饭。”叶慕兴到底是个好哥哥,也知道自己这个六弟的脾气,一贯来心高气傲,这要是当着全家人的面下不来台,说不定能生生把他气出病来,趁此机会赶紧打圆场。
长辈们笑着称赞了几句,坐在旁边的叶齐宏颇有些意外,摸了摸韩宝葭的脑袋赞许道:“不错,才这么几日便能有这本事很不错,就算让我倒背那三字经,也得花上些时日,以后好好和哥哥姐姐学,不可懈怠。”
“嗯,”韩宝葭乖乖地应了一声,给叶慕彦递了一个漂亮的台阶,“我能背出来还要多谢六哥呢。”
叶慕彦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全家人都愣住了。
“输了便输了,”叶慕彦冷着脸道,“我又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输给自家妹妹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明明看上去就是很不高兴好不好。
韩宝葭在心中腹诽着。
叶慕彦咬了咬牙,横下心来,抬手从身旁的婢女手中接过茶壶,亲手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放在了韩宝葭面前:“十妹妹,是我输了,我不该小瞧你。”
他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绯色,从小到大,叶慕彦习文练武,样样都是拔尖的,这样赔礼道歉的话,还真没从他嘴里吐出来过。
韩宝葭这下真被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不不,六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也就是瞎背一通,真让我讲一讲这三字经,我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呢。”
叶慕彦赔礼的话一出口,顿觉轻松了好多,重新恢复了那矜持的贵公子模样:“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那我先在这里多谢六哥了。”韩宝葭嫣然一笑。
桃花眼一弯,盈满一汪桃花水。
叶慕彦的心中一悸,脑中模模糊糊地冒出一句话来。
他赶紧敛了心神,心中暗忖:这丫头虽然是个便宜妹妹,不过还算是个识趣的,人也机灵,以后,就勉强把她当成亲堂妹护着吧。
这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在武宁侯府中,老夫人和善,大房嫂嫂体贴,二房是个庶出的,就算看不起人也不会表现太过,殷盈唯一难相处的就是三房,这样一来,和三房的关系也日渐和谐了起来。
韩宝葭照例去汀水阁和姐妹们读书,三字经学完开始学千字文,她装模作样念得有趣,习字作画力求藏拙,倒也别有一番意趣;安夫子那里的贵女礼仪她倒学得认真,什么品茗赏花,什么姿态仪容,还有各种饰花钿,每每看到便爱不释手。
唯一让她头疼的便是古琴和女红,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这身皮囊分外娇嫩,兴致勃勃地学着拨了几下弦便觉得指尖疼得厉害,没几日指尖便红肿了,一碰就疼,安夫子连连摇头,只好暂时先免了她的琴课。
而女红就更是好笑了,几个姐妹的绣活已经很拿得出手了,尤其是叶云蓁绣工了得,帕子上一副鸳鸯戏水活灵活现,韩宝葭看着眼热,兴致勃勃地取了绣绷和针线想要好好学一学,却把手指戳出好几道血珠来,唬得叶云秀直嚷嚷:“十姐,你都不用绣花了,直接拿手指按上去就好了。”
叶云蓁乐了,看着沮丧的韩宝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随便绣个花花草草玩玩吧,以后出嫁了,我帮你绣。”
叶云茗撇了撇嘴:“娇气,你倒是拿出背三字经的劲头来。”
“我哪里像九姐姐一样兰质蕙心、德才兼备啊,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顾得了脑子,便顾不了手了。”韩宝葭愁眉苦脸地道。
叶云茗被她捧得心怀舒畅,前阵子的不痛快消散了一些,也笑了起来:“就你嘴甜,好了,别绣了,坐着吃你的点心吧。”
一旁的叶云菲跟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愈闷了。
老夫人治家有方,她虽然身为庶子一房,衣食用度也都是一视同仁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只是她原本的心满意足,却在韩宝葭进门后被打破了。
她原本以为,韩宝葭只不过是一个跟着破落商户妇人嫁过来的继女,在侯府中一定无所适从被人冷落,只要稍稍对她示好,便能将她拉拢到自己身边。
可现在,韩宝葭居然和在四叔的庇护下过得越来越滋润,不仅老夫人疼宠她,现在就连几个嫡兄嫡姐也和她日渐亲密了起来,这让她怎么甘心?
等着吧,她就不信了,叶云蓁和叶云秀暂且不提,以叶云茗那个成天自以为冀城第一美女加才女的傲气劲儿,能真心对这个韩宝葭好?
“云菲,你在想什么呢,快过来。”叶云蓁在一旁叫她。
叶云菲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个招牌的温柔笑容朝她们看去,只见桌几上放着一大盆冬枣,一个个都快赶上鸡蛋大小了,滚圆滚圆的。韩宝葭早就忍不住拿了一个,“嘎巴”咬了一口,一股蜜汁流进嘴里,脆脆甜甜,太好吃了。
旁边一个小厮笑着说:“三公子和六公子特意吩咐了,让小的送过来给姑娘们尝个鲜。”
“六哥真好。”叶云秀也忙不迭地拿了一个最大的,一边吃一边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