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郁知意的认真听着另一个作报告的人的演讲,唇角漫开了一抹笑意。
真好看,他觉得。
白心今天也作为嘉宾出席了北方剧展的开幕式,原先便发现了霍纪寒也在现场,但因为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在,她忙着去和客户寒暄,一时找不上霍纪寒。
从后面进来的时候,便见霍纪寒一手转着手机,一手撑着下巴,在看台上。
视线所及,应该是郁知意。
白心脚步稍顿,朝着霍纪寒旁边的空位走过去。
霍纪寒觉察到了动静,看了一下旁边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一个女人,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一个眼神不留,继续看台上的郁知意。
白心原先在霍纪寒转过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打招呼,但还不等她开口,霍纪寒已经一个眼神都不留地转了视线。
白心张开的嘴巴无声地闭上,带了笑意的脸略显尴尬,只好无声地在霍纪寒的身边坐下来。
五分钟。
霍纪寒可以动作不变地看着台上的郁知意,神色是白心少见的柔和。
白心的心里有些苦涩,终于忍不住出声,“霍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白心脸上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转头看着霍纪寒。
霍纪寒听到声音,终于移了一下视线,视线在白心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里无波无澜,就像看到了一抹陌生人一样,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而后,视线又转回台上,看着郁知意。
下一个就轮到知知发言了。
霍纪寒并不想错过,如果不是因为不方便拍照,他甚至想全程都录下来,不过,就算现在无法录下来,他稍后一定会跟工作人员拿一份的。
知知的发言,他怎么可能不自己保留一份。
白心往台上看了一眼,声音含笑,“想不到霍总对这样的戏剧会议感兴趣,我……”
没有说完的话,被旁边的霍纪寒冷声打断,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压力,“你很吵。”
他眉目有不耐之色,蹙眉盯着白心的时候,就像原本在兴致勃勃地做一件事情,被人不礼貌地打断一般。
不耐和不快,都毫不掩饰,看得人无地自容。
白心讪讪地闭上嘴巴,不再开口说话,脸颊一阵一阵地发热。
郁知意已经在发言讲话,她讲稿的主题是探讨形体语言在戏剧表演中的重要性。
郁知意拥有丰富的表演经历,这一份讲稿,语言虽平实,但是胜在逻辑清晰。没有特意做辞藻的修饰,但是例举了大量的舞台表演经验和经典戏剧里演员形体动作所呈现的舞台效果,甚至,因为她参与过电视剧的拍摄,比其余发言的学生,阐述的例子都更为丰富,具有强大的逻辑和可信度。
郁知意的声音,偏向清冷,尤其是在公众场合发言与认真阐述的时候,但她不疾不徐,站着讲话,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与自信。
至少,对于此刻在台下的霍纪寒而言,这样的郁知意,是他鲜少见到的。
但,每看一眼,胸腔中汹涌的热意,就增加一分。
他的知知,站在台上,这样讲话、发言,是那样的迷人,让他忍不住,想不顾一切,走上去,拥抱她,亲吻她。
可惜,他不能。
这个事实和认知,让他心里一阵怅然。
白心同样也在看着郁知意发言。
作为一个企业的负责人之一,白心有无数次在千人乃至万人面前发言的机会,可看着此刻的郁知意,她眼神平淡,略带清冷,却神色认真,语调缓慢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白心自己不是戏剧方面的行家,但身为一个局外人,依旧为这份讲稿折服。
也许……无怪乎,霍纪寒会看上郁知意吧。
跑开其余的不说,单从演员这方面来讲,郁知意确实是娱乐圈里难得的年纪小但是演技很好的人。
随着郁知意的演讲,台下不少观众都表示赞赏之色。
坐在霍纪寒面前的,是两个有了些年纪中年男人。
郁知意的演讲过半,两人便交头称赞,“这小姑娘,观点犀利啊,现在的话剧表演,许多年轻的演员不肯吃苦,哪里还有咱们小时候学话剧那样,十八般武艺,非得样样精通。”
“现在啊,时代在进步,艺术也在进步,戏剧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但是我看不少话剧表演都在倒退了一般,你看看今天的表演,后面那两场,真是……唉!”
“这是传大话剧陈季平的学生。”有个人举起大拇指,“上一年在邻市开了研讨会,陈老亲自引荐了,是个了不得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力出众。”
“怪不得怪不得!”
霍纪寒在后边听着,忍不住扬了扬唇角,放在嘴边的拳头虚握,挡住即将流溢出来的笑,竟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与自豪。
瞧瞧,他家知知,就是这样优秀和出色。
谁也比不上。
“以上是我演讲,谢谢诸位,有什么不足之处,请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指正,谢谢。”
目前为止的发言,大家的讲稿,都趋向歌颂,无差无错的对戏剧表演历史的阐述,或者对某一经典话剧的分析并表示自己的获益,鲜少有像郁知意这样鲜明地提出一个问题,真正以探讨的口吻阐述话剧发展至今,形体语言在其中重要性但却面临缺失现象的严重性。
等待了半天的来自各地的专家,听到这个论题的时候,眼神都发光了。
而这也正是许多老艺术家关心的问题。
科技和技术的进步,年轻人不肯吃苦,导致这个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越加严重。
此话一出,便立刻有人出来对郁知意提问。
郁知意不慌不忙,早有准备,面对专家,乃至老前辈的提出的犀利观点,也能不慌不忙地回答。
也不知道是因为难得有个人的发言这种切中要害,搅乱了沸腾的血液,还是这些老专家,真的爱才心切,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霍纪寒在下面听着,眉头不禁皱起来。
终于在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甚至已经从郁知意的论题上阐述到国内外戏剧发展在形体差异上的区别这种问题时,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倒不是担心郁知意对付不了这些刁钻的人,郁知意的刻苦和努力,在他每一次不忍心折腾她的冷水澡中,霍纪寒心知肚明,主要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出来,知知又要长篇大论。她手边的水瓶,自演讲开始就没有动过,霍纪寒感觉,郁知意的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不由得心疼。
低头,霍纪寒拨出了一个号码,是给赵宇的,“你去准备些润喉糖送过来。”
白心就坐在霍纪寒的旁边,自是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得微愣。
不用说也知道这润喉糖是给谁的,因为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郁知意的声音有些沙哑了,只是,此刻看向台上的郁知意,她眼里升起一些淡淡的羡慕。
郁知意还在发言,白心评论道,“今天的发言,郁小姐的演讲应该最让专家以及前辈们看重,我虽然对戏剧这方面了解得不算多,但听郁小姐的发言,也深感受教,不知霍总觉得如何。”
霍纪寒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抿唇看着台上的郁知意。
白心有些挫败,可她依旧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霍总,我一个大活人坐在这边这么久,我们怎么说也有几面之缘,甚至合作过,可你似乎不认识我一样,难道是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霍总不成?”
这话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士,对男士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出于绅士的原则,还是出于别的情绪,都不会不理不睬。
可惜,霍二少这辈子的绅士,大概都只给了刚刚认识时候的郁知意,并且也没有要接住一个女士递给自己的友好橄榄枝的意思。
转头,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白心,霍纪寒的声音,同他的眼神一样,没有温度,“你随意,我并不想引起误会。”
何况,知知就在台上,霍纪寒虽然怠于去和人打交道,但并不意味着他的记忆有问题。
知知,曾经吃过这个女人的醋。
他也不是傻子,仅有的几次的接触中,明白白心的用心。
这句话,白心听懂了,恰是因为听懂了,大方得体的笑意,终于再也撑不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热辣辣地,让她无地自容。
原来霍纪寒什么都知道。
可他不动声色,甚至依旧能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甚至为了不让台上的女朋友误会,连把她当成商业合作的伙伴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自尊让白心无法在这个地方继续坐下去,起身离开了会议厅。
那边,郁知意刚刚回答了老前辈刁钻的问题,因为是站在台上,很容易将台下的场景看在眼里,白心匆匆离开的背影她看见了,自然也看见了霍纪寒撑着下巴看自己一幕。
她笑了笑,“以上是我的回答,如有不当之处,请前辈指正。”
台下的不少人,纷纷站起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郁知意微笑,目光穿越人群,与隐藏在一片上了年纪的老师及前辈中的霍纪寒倏然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