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去楼空,家政阿姨搞完卫生,剩下一室空寂清静时,银老太太洗了手,回到大厅。
“老头子,该咱们出去了!吃完饭该去散散步,消消食。”室内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更没有回答她。银老太太并不在意,拿过保温杯放在椅背的后袋里,然后轻轻将他推出门去。
原来,厅里的那个人坐的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枯瘦的老人。老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双手不时无意识地抖动。如果细看,还能现他的嘴角含着一点银光,正缓缓淌出,他却一无所觉。
这个人是银老太太的丈夫!今天刚好七十岁!六年前他去隔壁街接外孙女下课时,被一辆酒驾的货车撞倒,导致下半身瘫痪,又引了老年痴呆症,所有人都判定,这老头下半辈子看来只能坐在轮椅上过了。
走出门口没多久,银老太太现老头子的嘴角垂下一条长长的银丝,于是从椅背后的袋子里取出一块柔软的毛巾,蹲在他跟前,目光平静,举止轻柔地给他擦干净。
“老头子,你现没有?你的身体好多了!看,今天你才流三次口水,平时几乎每隔十几分钟擦一次……也许是我记性不好,记错了,其实你一直这个样子?唉,我老了,不中用了。如果你真的有好转,那该多好啊!你受了一辈子的苦,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家顺今年没空,所以没回来。其实呀,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拿些玉呀,符呀给他们戴!凤娟她娘家有钱,嫌家顺戴这些丢面子。而且他们不信这个,老在背后说我迷信。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老了,你又是这个样子,个个都嫌烦,都搬走了……”
“你说家利那上司怎么回事?抄什么不好,非抄人家日子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那位小姑娘的店!我记得,她住在西街口的状元一条街……哎哟,你说我怎么那么糊涂呢?我应该问问老二他们有没去她家!哎,希望她没事!再过些天,你的情况如果有好转,我马上去找她,说不定那个她也懂得……”
“还有家悦,本以为她生了龙凤胎,女婿宝安肯收收心,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唉,早跟她说人长得帅没用,重要的是品性!这下好了,每次回来只懂得生气撒泼,整天说如果我爸没病着,如果我爸还好好的……现在知道你的好了!以前整天跟你对着干,还老嫌咱们连她的孩子都带不好……如今你病几年了,她渐渐地少回来了,今年索性连你的寿辰都没放心上。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可惜是个不懂惜福的……”
晚风轻轻吹送,凉凉的,吹在人身上特别舒服。
老太太推着轮椅,在大院里的小道上慢慢散着步。她声音低沉,缓缓地给老伴诉说着日常琐事。因而没现,路灯下,坐在轮椅上木讷的老人稀松的眉头忽然动了动,眉间皱了下。
一直对外界任何声音都毫无反应的混沌双目,突然滑下两行清泪,眸中闪过一点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