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接着说道:
“你的酒已经喝完了。”
赵让目光一凝。
他的酒的确喝完了。
刚才倒出来的,是最后半碗。
但络腮胡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老大,你喊这个乡巴佬来干嘛!”
趟子手正在专心对付一个大猪蹄。
络腮胡眼睛一瞪,他立马闭上了嘴,就那么捧着猪蹄,干坐着。
随即络腮胡拿过一只空碗,亲自往里倒满了酒,放在桌上,对赵让隔空相迎。
赵让想了想,说道:
“好!”
众人给他让出一个作座位,正对着络腮胡。
赵让刚落座,络腮胡就举起手中的酒碗,和赵让面前的酒碗轻轻一碰,仰脖喝尽。
他用的是最大的酒碗。
一碗倒满差不多有半斤的量。
这种自酿的土酒,度数不高,很好入口,但后劲极大。若是贪图口感,喝的快了,最后连怎么醉的都不知道。
但人家邀请,又主动倒酒碰杯,这第一碗,赵让还是得讲究些礼数,于是也端起碗来,一口喝光。
“兄弟敞亮!”
络腮胡抹了把胡子上挂着的酒滴,一招手,旁边的趟子手立马又给两人满上一碗。
两人一连喝了三大碗才停住。
不由自主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爽。
“听客栈掌柜的说,你是来投亲的?”
赵让心神一动,该来的终会来。
“唉……投什么亲啊。”
“难道不是?”
络腮胡反问道。
赵让用手抓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嚼着,有些悲戚的说道:
“你对人家有用的时候,亲戚才是亲戚。要是没用,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说不认识也就不认识了!”
这话说完,竟是引的一众镖师趟子手全都哀叹连连。
做这行当的,大多都是穷苦出身。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赵让说的这种世态炎凉,谁都经历过。
络腮胡听赵让说的恳切,当即暗自点了点头,嘴里却仍说道:
“那你不也还是来了?”
赵让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说道:
“来了也就是混口饭吃,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
络腮胡笑着说道:
“兄弟还年轻的很,怎么说起话来死气沉沉的?”
赵让放下酒碗,指着白鹤山方向说道:
“我要是还有闯劲儿,能来白鹤山当杂役讨饭吃?”
这话虽然极没骨气,但赵让却说得掷地有声,让一众人都无法反驳。
“不过兄弟看着不像是能伺候别人的人。”
“那我像什么?”
络腮胡顿了顿说道:
“像是等着别人来伺候的人!”
赵让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我也想。可惜没这命!”
说罢喝光了碗里的酒,对络腮胡一拱手,说道:
“各位告辞了,今晚我要好好乐呵乐呵,等天一亮,就没这么自由了!”
走到柜台处,赵让摸出银钱,付了账,连带着那盘牛肉。
黄瓜可以白吃,牛肉不行。
赵让脸皮虽厚,但也不是什么便宜都占的。
出了酒肆的门,他觉得外面没那么冷了。
该是刚才喝的酒,这会儿劲头正在慢慢起来。
赵让不想去赌钱,他对此没有兴趣,但一直待在酒肆里,就得应付那些人问东问西。
言多必失的道理,赵让还是懂得。
哪怕她伪装的再好,假的就是假的,总会有暴露的可能。
何况那个络腮胡心思细腻,不好糊弄。
赵让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哪怕还有客栈掌柜给他从旁证明,络腮胡也没有相信。
不然他就不会在赵让一出门,就给身边那位最机灵的趟子手丢去眼色,让他把赵让盯住了。
这么看来,赵让更觉得去其他地方没有意义,不如回房间里,等他们都闹哄完了,再去探探那一百八十八口大箱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酒肆到客栈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客栈老板看到赵让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说道:
“被那些江湖人吵的受不了吧?我就说今晚喝酒不是好时候!”
赵让笑笑说道:
“其实还好,我就是看他们那样子,有点害怕!”
这话是说给那盯梢的人听的,没想却是引开了掌柜的话匣子。
“你真说对了!”
掌柜的一拍大腿,看四下无人,凑近继续说道:
“尤其是他们那个老大,络腮胡那个,胳膊比我腿还粗,腰上的刀比我脸还宽……”
说着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唉……难呐!开店做生意就是这样,甭管自己的喜好,只要人家踏进了门,你就得伺候着,真难……”
赵让附和着掌柜的说了几句,准备上楼回房间时,又被掌柜一把拉住胳膊,把他拽进柜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