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罢哥哥回苍州,明日天还未亮牧青远又要启程,接连几天军营陆续走了三波人难免让嵇汀觉得有些寂寞。
为了避免自己睡过头错过送别牧青远的时间,嵇汀今日专门调了班,寅时过半骑马带着一队人在营内巡逻。正是将士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军营内静谧一片,能被人听闻的只有风声和马蹄踏地声。估摸着到点交了班,嵇汀和一众弟兄们打了声招呼拽了下缰绳向自己营帐走。
再有半个时辰牧青远就要启程,嵇汀准备熬过那个点再去睡,现在不急着回帐,由着自己的爱骑马蹄缓缓的向回走。
那日与阿尔斯楞偶遇之地是嵇汀每日交班后回帐的必经之路,可能是那夜的月光和今夜的太过相似,嵇汀鬼使神差的在那日相遇处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她是向来不缺爱慕之人的,在芍阳时写花笺只为求她一睹的书生墨客便不知有多少,后来随哥哥到了苍州也有愿为她作歌舞剑的侠士英豪,可碍于她的身份,无论是书生还是侠士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所以比起富丽堂皇的芍阳宫,甚至比起哥哥在苍州的王爷府,她还是在这自己化名纪汀的军营里更加自在。
嵇汀看着那日阿尔斯楞站过的空地上,有些好笑的想,这天底下第一个敢看着她的眼睛倾诉衷肠的,竟是这么一位连汉话都说不顺的异族王子。嵇汀永远不会向他人承认自己其实是有些被他打动的事实,她像是再为自己辩解一样的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姑娘会拒绝那样一双干净又直率的眼睛。
正兀自想着,嵇汀忽的像是有人在她背后狠狠的抽了一鞭,心飞快的跳了起来,策马回到自己帐前翻身下马,一把抓住正在自己营帐前站岗的姜帆的领子厉声问:“芍阳城守城的镇杌军统领是谁?”
姜帆被拽的弯下腰,他不知公主为何会突然对镇杌军的统领姓甚名谁感兴趣,飞快答了:“是郑沼郑统领。”
郑沼,陇西郑家。
是钱相一党的人。
嵇汀听到这个答案睁大了眼睛,她猛地放开了抓着姜帆领子的手。
“我的老师,曾在芍阳城见过公主。”
“老师是戈铄男人和汉女生下的孩子。”
嵇汀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自海色一役后琪国便与虏、朔两国交恶,除却使臣国民不相往来,那位阿尔斯楞的老师自然不会是以什么使臣的身份到达的芍阳。
自己离开芍阳已有十年,若他到芍阳则至少是在十年前,嵇汀的手握成拳微微发着抖——这位戈铄王子的老师究竟是怎么拿到的路引,怎么过的芍阳城门,来芍阳又是为了做什么,这些问题无论是哪一个都让她觉得背脊发凉。
姜帆看出嵇汀的不对劲,有些担忧的喊她:“殿下?”
嵇汀打了个激灵,自己自戈铄一行人走后感到的不安终于有了答案,她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戈铄一行人走了有几日?”
姜帆答她:“今日就是第三日了。”
“……还能追的上。”嵇汀的声音有些发颤,“带上哥哥给我的人,再叫上日常跟着我身手好的弟兄二十人,骑上快马,随我出营。”
“殿下?!”姜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提高了声音。
嵇汀凌厉的看了他一去叫人!”
姜帆这才意识过来嵇汀不是在说笑,他急道:“就算要带人出营,也要先知会季将军。”
嵇汀没工夫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平日里贴身带的巴掌大的物件,挡在姜帆面前厉声道:“拦我者死。”
卯时刚到,牧青远一行人早就收拾好行囊在营前准备启程,此时天还未亮,云后黎明前的夜幕泛着浓重的青。来传旨的江柳也随牧青远一同去景州,现在站在离程的马车前,刘乙站在他身边。刘乙因起的早一双眼睛因困倦的睁不开,牧青远看不过去,索性就赶了孩子上车让他在车里先睡着。
季洺秋看了眼天色:“要不你们先启程吧。”
牧青远摇摇头:“殿下既然说了要来送,再等她一会儿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