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绵睁眼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眨巴两下眼睛也没能驱走眼前的黑色,窗户外更是半点光都没能透进来。
刚睡醒的人脑袋总有一瞬间的迟钝,林与绵深吸两口气总算是想清楚他现在身处何地,只是突然袭来的巨大孤独感像是一团云似的堵在他的胸口,入目的黑暗更是加剧了那团云的重量,他摸索着打开画室灯的开关。
啪啪两声依旧没能出现任何光亮。
林与绵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周沐帆跟他说过画室的灯总是接触不良,不亮了是常有的事儿。
而更巧的是画室的门被锁上,呼喊半天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云更重了,而藏在里面的孤独与胆怯却在此刻都跑了出来。
他被遗忘在一片黑暗里。
眼眶泛酸,黑暗里只能看到那蜷缩的一小团黑影。
“嗡嗡”
忽然传出的震动声,那黑影瞬间坐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片亮光,屏幕上的低电量提醒照亮了林与绵的眼尾,蒙了水汽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彩。
林与绵迅速的翻出林晓的电话,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跟周沐帆在一起,可能会晚点回去。
他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最起码不能让林晓担心。
他又给周沐帆打了电话,但却迟迟没人接通,手机电量已经变成红色,限制拨号已经拨不出去。
他只好编辑信息,刚按下发送又瞬间归于黑暗。
眼尾的湿意随着光亮没入黑暗。
只是等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来给他开门,他不知道周沐帆是遇见了什么事,但他也只能在这等着。
盛予应该早就走了吧,就算不走应该也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忽然出现替他驱赶黑暗。
或许是情绪低落时更容易让人脆弱,窗外呼啸的冷风更像是呜咽的嘶吼,在深夜里眼眶到底还是逐渐湿润,凉意随着眼尾滑落,林与绵忽然觉得入了初冬。
他从背包里翻出校服外套,只是却并无甚作用,指尖摸到藏在里间的录音笔。
小块屏幕是这唯一的光源,盛予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像是松针上低落的水滴。
林与绵忽然就在他哥哥的声音中崩溃,不再压抑情绪,眼尾的湿意更甚,一滴一滴从松针上落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像是他哥哥盛予的声音,林与绵觉得自己是魔障了,他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没一会儿,录音笔也电量耗尽,黑暗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只剩下林与绵低声抽泣。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一小片光亮倾泻进来,林与绵猛地回头,仿佛回到了被留在山上的那天夜里。
他愣愣的盯着举着手机的身影接近,是在做梦吧。
明明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但落到了林与绵的眼里,像是加了滤镜的漫长电影。
“怎么不哭了?”
林与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就连呼吸都静止,盛予的声音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的清晰,与录音笔里的音质完全不同。
如果林与绵此刻没有魂游天外就能很清楚的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与不易察觉的一丝宠溺。
像是真的回到了那天夜里,盛予指腹抹掉了他的眼泪,只是动作要温柔许多。
真实的接触让林与绵回神,在盛予收回手的瞬间猛地抓住,手腕传来的凉意冷的吓人,盛予没有躲开,反而任由他握住。
“走吧。”盛予反手拉住林与绵,将他拉了起来。
林与绵像个提线木偶,一整晚强烈的情绪波动是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跟着盛予往外走去。
盛予一手拉着他,一手提起他的背包,只是在弯腰的瞬间顿了一瞬,走廊传来脚步声,想来应该是还没离开的陈老师。
两人刚一出门,便远远瞧见刚打算下班的陈老师,他瞧见盛予开口问道:“欸,东西找到了吗?”
林与绵跟在盛予身后突然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他眨巴眨巴眼睛扭过头,躲在盛予身后。
他们距离又远加上黑灯瞎火的,陈老师道也没能注意到盛予身后的林与绵。
盛予:“嗯,找到了。谢谢陈老师。”
“重要东西没丢就行。”陈老师点点头,“快回去吧。”
盛予点头跟陈老师说了再见。
林与绵这才冒出头来,跟着盛予往外走,夜里的风有些凉,但他的手却渐渐热了起来。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两人相握的手传来,盛予的手指很长,但手掌却没比他大多少,指腹有一层薄茧随着两人的步子,不轻不重的蹭着他的手心。
像是风吹进了心里,那片压了许久的云终于还是散了,只留下云朵轻挠的痒意。
“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走?”
你怎么知道我被锁在画室里,你怎么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呢?
林与绵想问的很多,但却也只敢问出这句,就是这句盛予也不一定会回答。
但这次林与绵却想错了。
“帮陈老师整理卷子。”
林与绵倏地抬头眉目都染上了惊喜,他长高了许多,不需要抬头就能看到盛予的脸。
忽起寒风,盛予额前的头发被吹了起来,他看到盛予眯了下眼睛,林与绵走快了两步挡在盛予身侧,“哥,你冷不冷?”
盛予:“不冷。”
林与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盛予却停下将书包丢给他,自然地松开了手,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