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去了阳台。
随手将拉门关上,那些轻轻浅浅的声音就被雨声给完全取代了。
这是一栋新楼,相比旧城旧区的那些个住宅,这里放眼过去也算是满目一新了。
楼下是种植了大片绿植的花园,借着小区里的路灯,从盛棠的高度能瞧见花园的全貌。
有一如既往的健身器材,有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上立着几个雕像,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点飞天的形象元素。
有处水塘,水塘之上有小荷刚露尖尖角,雨点打在荷叶上,每片荷叶里想必都兜了一汪泉。
挺舒适的住处,至少是在敦煌这种地方。
阳台是半封闭的,她倚栏而立时,雨风落在脸上湿润润的。
明明就是雨啊,怎么就能一直落在心里,然后心里也会觉得酸涨涨的呢?
盛棠在想,这里百般好,可她总会不经意想到六喜丸子住过的那处公寓,闹街之中,旅游旺季的时候连窗子都不敢开,一开窗总能听到街边那株大树下有人喝酒的吆喝声……
江执说,这是敦煌的人间烟火。
盛棠觉得好笑。
一个从来都不把敦煌放在心上的人,知道什么是敦煌的人间烟火吗?
正想着,肩头一暖。
抬眼一看,竟是司邵。
惊讶。
司邵将一件空调衫披她身上,轻声说,“这里是挺热,但下了雨多少就有湿气,注意点。”
盛棠道了谢。
“被雨吵醒了?”她问。
司邵笑了笑,“被你那个小徒弟给吵醒了。”
打鼾。
盛棠微笑,“到了敦煌太兴奋,白天玩野了吧。”
司邵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跟她一样站在阳台处,胳膊搭在半人高的玻璃台沿上,像是赏雨,又像是,在想别的。
许久,他说,“你睡不着,是因为他?”
没提“江执”这个名字,如果她心里有他,始终放不下,哪怕一个“他”字,怕是也会乱了分寸吧。
他转脸看着她的神情。
盛棠的目光却是一直朝前看的,越过细密的雨雾,落向无穷尽的黑夜深处。她的侧脸很平静,平静到一丝波澜都没浮现。
就好像,他刚刚是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之后她开口说话了,却真是应了司邵的感觉。
“你说,水塘旁的那棵枇杷树能结果吗?真是奇怪啊,在敦煌这种地方种枇杷树。”
司邵愣了片刻,然后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
她的手指因为伸向外面,所以落了几滴雨,阳台上有夜灯,微弱的光亮映得雨滴晶莹剔透,也衬得她的食指白皙娇嫩。
司邵的视线在她的食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看向水塘旁。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来,这处地址是去年工作室才敲定了,相当于新搬了次“家”;二来,他前后这几次来敦煌,都没关注到那棵树有没有结果子。
“枇杷……四月份结果吧?能种在这儿,或许会结果。”
盛棠点点头,收回手指说,“我每次看到新鲜的枇杷果子,就总能想到’雨落荷叶’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果子结在清明节前后,金灿灿的果子放在铺着宽大荷叶的竹盘里,春雨落下来,能溅起清淡的荷香,咬一口枇杷也是很清甜。”
司邵笑了,说,“你想到的应该是江南水乡啊,不是敦煌啊。”
“对啊。”盛棠忽而笑了,“所以你说,我跟敦煌的缘分是不是真要断了呢?”
司邵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低垂了脸,看着那雨一点点湮入黑夜,嘴角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
“我跟他不知道再怎么继续下去,所以,我就不想他了吧。”
司邵胸腔里酸疼得很。
她哪是视而不见呢,只是,该不知道如何面对吧。
想到这儿,他心底深处又冒出无名的恼火来。
江执,你凭什么?
两年了,你凭什么还来折磨她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夜雨的气息微凉,一直灌进心肺。努力压下这股子滞闷,他起身,轻轻拉过她的手。
盛棠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吓了一跳,浑身接着一僵。等反应过来后想要抽手,却被司邵顺势攥紧。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拉门,急急低语,“学长,你快放手,万一被他们看见了——”
“都几点了,他们在睡觉。”司邵打断她的话,借着手劲,贴近她,“再说了,就算让他们看见了又怎么样?”
盛棠愕然地盯着他。
司邵低叹,“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
“学长,你……”盛棠见抽不开手,只好说,“这大半夜的……要不然,等你明天睡醒了理智点再聊?”
司邵被她这番话弄得又气又笑的,但不管怎样也是不想等了,或者,江执的出现已经将他逼上梁山。
他没由得她躲闪,语气温柔又坚决的——
“棠棠,跟我在一起吧。我喜欢你,喜欢你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