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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 以血为墨

程溱以手为梳,顺了顺蓬乱的头发,嘟囔了句,“我可不待在他身边,能被祸害死。”又冲着肖也嚷嚷了句,“认识你之后,我每周都得多加一次头发护理。”

肖也看着程溱没说话。

沈瑶是扔了导火线的人,见状也就没再往下引话,嘴角微微扬起。但她忘了,这桌上除了她之外,不管是程溱还是盛棠,在感情上怕都不是个七窍玲珑的。

于是,盛棠再一开口,话题的性质就变了——

“程溱,你还真的留下,哪都不能去了。袁旭那头你回去也没脸,敦煌文创这边需要人啊,咱俩双剑合璧呗。”

这话锋转的,差点令沈瑶喷血,生生的憋出了内伤。

又暗自可怜了江执。

能追到盛棠简直是奇迹,得杀死了多少脑细胞啊。

果然,程溱的注意力被牵着走了,“什么叫我没脸回去啊,这话说的。”

盛棠笑说,“袁旭他们几个因为你伤得不轻,我还不了解你吗?要脸比要命重要,回去你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再说了,辞职信你在在离开杭州的时候不就提交了吗。”

程溱沉默不语。

“你总得工作吧?虽然说现在有吃有喝的,但花的都是肖公子的钱,你于心何忍?是,你家有钱,但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就不是个靠家里吃饭的人。”

程溱澄清,“我有手有脚的干嘛靠家里?”

肖也的注意力也转到这上面来了,“程溱,你先别考虑钱不钱的问题,我无所谓啊,关键是你。棠棠说得没错,你留在敦煌是最正确的决定。你看啊,你俩是最好的朋友,再一起共同设计新品,多有成就感。”

“对啊程溱。”沈瑶在旁引导话题,“你留在敦煌,这样不就留在肖也身边了,以后万一遇上什么麻烦,肖也都能第一时间帮着解决,多好。”

心想着:我这说的够明显的了吧?但凡这其中有一个人精,也能顺着我这个话题往下捋吧。

祁余一清嗓子,开口了,“程溱你就留下吧,我们都需要你,你看这段时间你跟我们相处得多好啊,你要是真走了,我都怪想你的。”

沈瑶在旁一扶额头,要命啊。

罗占最后来了个神补刀,“棠棠现在想要设计下0号窟的新品,你是她好朋友,也不忍心看着她孤军奋战吧?”

又把话题给扯……远……远了。

程溱抿唇想了半晌,抬眼说,“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肖也笑呵呵的,又主动搂过她肩膀,“最麻烦的都过去了,还能怎么麻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总把麻烦挂在嘴上。”

沈瑶一听,赶忙举起汤碗,“对对对,一家人啊,以后你跟肖也就是一家人了,为了这个,咱们以汤带酒庆祝一下啊。”

大家笑着举碗碰了一下。

祁余补了句,“咱们都是一家人!”

贱的他啊。

**

江执守了遗骸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终于出来了。

出来时大家都守在门口,房门打开的瞬间,盛棠觉得自己眼眶都红了,江执整个人憔悴得吓人,脸都瘦了一圈,显得更加棱角外捉。

他看了大家一眼,轻声说,“半小时后开会。”

大家大吃一惊。

他去洗漱的时候,盛棠给他备好了饭菜,以清粥青菜为主,外加一杯奶茶。

胡翔声听说江执出来了,动作挺快的,开着他那辆小破车从莫高窟直奔0号窟,赶到宿舍时,正好江执喝完了一碗粥。

见胡翔声来了,他也没觉奇怪。

开会的时候,盛棠又给他倒了杯蜂蜜水,他这几天体力消耗得大,甜食是最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办法。

程溱也在其中,盛棠之前跟江执打过招呼,江执并没惊讶盛棠的决定,在他认为,当程溱从杭州赶到敦煌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留在敦煌了。

江执虽说看着倦怠憔悴,但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没拖泥带水。

先是遗骸的事。

胡翔声这次来除了探望江执外,还带了个消息,就是关于跟薛梵同一时期的那具骸骨。

“确定了是盗洞贼,惯犯,后来那年暴雨过后就失踪不见了。”

对于这个答案,六喜丸子也早就想到了,只是确定了之后仍旧心中唏嘘,与此同时也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不跑出去?

在安置薛梵遗骸的问题上,江执问胡翔声,“能葬到院里的陵园吗?”

所谓陵园,其实不过苍苍戈壁之上,有那么一块地方,专门葬了历年来为敦煌奉献一生的人。他们生前就是默默无闻的英雄,死后也选择守着敦煌,遥望着这片土地上的瑰宝。

胡翔声点头,“他是有资格的,只是,”抬眼看向江执,“你想好了吗?”

确定让自己的亲人死后也要守着荒凉,或许若干年后会被黄沙掩埋,或许多年后风沙已经磨平了墓碑。这两天他其实一直在想安葬薛梵的事,以江执对敦煌的不情愿,或许会将薛梵的骸骨带出敦煌。

江执垂眸,许久后低哑开口,“他这一生,心里有的都是敦煌,我想他死后也不愿意离开敦煌吧。”

胡翔声心中一怆,干涩地说,“好,我来安排。”

商量完遗骸的事,江执并没选择休息,就窟中窟一事开展讨论。胡翔声临离开前把盛棠扯到一旁,压低了嗓音说,“还是要劝他先休息,他这种状态不对。”

盛棠也知道他的这种状态要不得,等胡翔声走后,她试图劝说,其他人也附和,江执却很坚决,说,“我们现在已经打开了山门,窟中窟的壁画多暴露在空气里一天,就多一天的损伤。”

窟中窟的问题,何止是空气流窜?

虽然是开窟了,但一大堆的问题没得到解决。

在江执关门不见的这三天里,罗占防止寄生物的乱游,尽量将窟上的温度和窟下的温度保持一致,因为他们发现,目前来说,在光线稳定的情况下,只要温度达到平衡,不形成对流的话,那寄生物就不会出幺蛾子,基本上都是静止不动。

江执干脆,跟罗占说,“把山门彻底移开,打通窟上和窟下的通道,另外,窟下的照明设备你要重新设计,尽量能利用反光效果,寄生物不能见明光。”

罗占点头,“明白。”

肖也问了大家一直没敢问的问题,“当初,薛梵教授为什么要重回窟里?”

这个问题很直接,答案其实大家也有想过,但总觉得能想出来的答案都令人后背发凉。

江执沉默了许久,久到盛棠觉得窒息,就连肖也也在怀疑自己是问了个残忍问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执才开口,嗓音低低的,“一直以来有人是这么形容壁画修复师的,用心做笔,以血为墨。”

他抬眼看向大家,目光里是沉沉暮色,“你们认为‘以血为墨’只是个形容吗?薛顾先,他是真的用自己的血养了千年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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