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张正书却在这时候犯起药瘾来。他在大徐氏的怀里刚醒过来没一会儿,浑身就开始剧烈抽搐,呼吸加快,整个人似是僵硬了一般,口眼歪斜,四肢不听使唤。大徐氏把他抱着,还被踹了一脚,直疼得她面色白哎哎直叫。
张正书自己清楚这是犯了药瘾了,这段日子他也想过把寒食散给戒掉,可这种东西,一旦上了瘾,哪里是能戒得掉的?莫说这寒食散本身就对人体有害,便是那些贵族的公子哥儿,在附庸风雅服食的时候,也都是严格按照大夫交代的来的,服药后冷食冷浴、饮温酒、着薄垢旧衣……可即便这样,也有很多人在浅尝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上了瘾,更别提无人指导服用量又大的张正书了。
他急慌忙的朝怀里去掏寒食散,结果手脚不听使唤,寒食散没掏出来,衣服倒是给扯开了。大徐氏被他那窝心一脚踹倒在地疼得脸色青,此刻却也直愣愣地盯着张正书胸口那一处颜色黑红的恶疮。
那恶疮里头还泛着令人作呕的黄色脓水,似乎只要用手轻轻一碰,疮口就会迸裂开来。偏偏张正书却完全不觉,而是急忙的在身上到处寻找,最后摸出个小纸包,哆嗦着手摊开,毫不犹豫地就把里头的五彩粉末朝嘴巴里头倒去。他的表情也随之生了改变,变得梦幻、美好、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是站在云端俯瞰天下一般。
众人都看傻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其实他们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服用寒食散这事儿只是高门望族间流传,民间几乎是无人知晓的。毕竟这寒食散那么昂贵,根本就没几个人买得起。
大徐氏怔了半晌,突然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声实在是太难听了,倒是把林姨娘陈姨娘等人唤回了神。就见陈姨娘指着大徐氏拍腿大笑道:“大徐氏!大徐氏!你也有今天!我总算是瞧见你的报应了!”她疯狂大笑,笑的都流出了眼泪。
陈姨娘本是普通农家女,因生得貌美被张老太爷看重,带回府中抬了姨娘。她性子本十分醇厚和善,虽不愿意做妾,但进了府,成了张老太爷的人,也认命了。天可怜见,其他姨娘或多或少都有跟大徐氏别苗头争一争的意思,但陈姨娘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把大徐氏从正室夫人的位子上拉下来!哪怕每天都要去大徐氏面前立规矩,被大徐氏呼来换去,陈姨娘也不曾有过怨言。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都好。
因着年轻,张老太爷贪欢,是以刚入府不久陈姨娘便有了身孕。当时张老太爷高兴的要命,总说她肚子里是个儿子,陈姨娘也高兴得很,哪个女人会不想生孩子呢?
可悲剧在她孕期刚满三个月的时候生了。那时候是冬日,她本就走动不便,那路又忒地滑,竟在跨出门槛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
因着跟大徐氏没关系,所以陈姨娘也只是自己伤心,并没有将一切想到大徐氏头上。直到后来,她只要怀了身孕,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故,截止她进府的四年为止,已是落了三个孩子!
后来陈姨娘也长了心眼,与林姨娘等人搭上线,才知道彼此都是这样,要么一直怀不了孩子,要么怀了都生不下来。当时大徐氏已经生下了嫡长子,偏偏张老太爷不喜欢她,对唯一的长子也无甚感情。可其他姨娘的肚皮都不争气,张老太爷的心最后也只能乖乖地搁在大徐氏所生的孩子身上!
陈姨娘因为落子次数多,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张老太爷喜新厌旧,很快就有了新欢,她便一个人待在张家,年复一年的活下去。
本就有杀子之恨,大徐氏又如此歹毒,将她们这些毫无谋生能力的弱女子丢在滁州,陈姨娘饶是再好,此刻也被激起了怒气!
一个女人,接连失去三个孩子,终身都不能再做母亲,她的心中定然是极痛的,所以如今看见张正书如此模样,焉能不高兴大徐氏得了报应?“瞧瞧你这唯一的独苗金孙!痈疽缠身,怕也是个短命鬼!”就跟她那三个未能出世的孩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