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抓着我呀。”
我狼狈地被Lancer单手夹在腰间,飞快地向森林移动。
被别人这么带走,真的是件很丢脸的事。要是被Saber看到,我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笨蛋,你以为我会让你爬在我的背上吗?或者……”
即使看不到脸,我也能感觉Lancer语气中的恶意。
“你想要公主抱——”
“不要、千万不要——!”
我大吃一惊,恨不得双手合十拜托对方,左右权衡之下,决定闭嘴保持现在的状态。
远方的森林中时不时地发出阵阵轰响,在安静的夜晚中清晰可闻。Saber她们一定在艰难的战斗,我必须尽快赶到才行。
虽然我也能借强化的力量,快速赶到森林,可那时候体力消耗大半的我,肯定会给Saber拖后腿,所以只好接受Lancer这名敌人的帮助。
拥有远超常人敏捷的Lancer,在连续不断地起跃间靠近了森林。
在空中落下之前,我勉强看到森林里多处地方不断地扬起烟尘,带着爆炸的星星火光扶摇直上星空。
——这场景,简直就是战争。
拥有强大破坏力的Servant的战斗,原本就是战争。眼前这么可怕的破坏,只由一名Servant就能做到。
星光与火光交织的夜色里,我勉强地捕捉到远方某个红色的身影。
Archer正高高跃起到森林之上,张弓搭箭,每一击都能引起如同炸弹袭击的爆炸。
可他的敌人是谁?为什么Archer的箭并没有集中到某地,而是漫无目标地射向四面八方。
为了不惊动暗处的敌人,我与Lancer落到地面后,没有继续从空中前进,而是一起从地面跑过去,我也得以摆脱刚才的屈辱姿态。
“小子,还以为你会不管不顾地一路冲过去呢?你还能想到这点。”
Lancer嘿嘿笑着与我跑在一排,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的速度,他早就冲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别把我说得跟笨蛋一样——!”
“我可没说你是笨蛋,没有经历磨难的人类,很容易在冒险与理智之间顾此失彼,刚才你这么疯狂地冲上柳洞寺,现在倒冷静下来了。”
“我一直很冷静。”
“为了一个相识只有几天的女孩,不顾自己生死地付出,即使对方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这样也是冷静吗?”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会Lancer,那名Servant还在旁边有趣地观察我的动静。
“你在柳洞寺时看向我的眼神,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样子。要不是Saber不是邪恶的魔术师,我还以为你被什么吃掉了灵魂。”
“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我一边说一边努力放缓呼吸,再跟他说下去我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没有吗?那你记得昨天早餐吃什么吗?”
Lancer笑嘻嘻的问道。
昨天的早餐——
那是——
“开什么玩笑,突然问这种问题——!”
气息一泄,我终于慢了下来,扶着旁边的树一边喘气一边前进。
昨天——
似乎变得好遥远的事。
与Saber一起在学校,看着窗外的夕阳——
——不对,那是假的。
与Saber一起,奔跑在黑暗的都市——
——那也是假的。
分明印象是印象很深的记忆,自己却直觉地意识到并不真实,再跨过那段时间,回忆起更早更暧昧的记忆,我才想起——
天空之中,我拽着锁链,低头附视冲向天空的流星。
好像,是许多年以前的遥远记忆——
“只是开个玩笑嘛,不过如果人类被操纵、被控制的话,总会在记忆中留下痕迹,卫宫你相信自己的记忆、想法,都是自己的吗?你那突然暴发的牺牲精神,真的属于自己吗?”
Lancer不经意地笑着,他是在试探,在我身上意识到了奇怪的东西而试探我。
“Lancer你想多了吧,我怎么会连自己想什么都不清楚呢?”
“是真的吗?”
听到我的反驳,Lancer只是笑了笑,我莫明地一阵心虚,加速跑在他前头。
我,想要拯救所有人——
继承父亲卫宫切嗣的梦想,成为正义的一方。
——这种想法,从未改变。
好像——
遗漏了什么。
我的父亲、他——
“等一下——”
蓦地,Lancer从后面按住我的肩,腥红色的长枪浮现在他的右手中,拥有野兽直觉的男人表情凝重地观察着周围。
被Lancer的表情所感染,我也静下心来,一边抚平剧烈的心跳,一边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黑暗的森林寂静无声。
连风声也死去的安静。
太安静了,好像用什么东西正从远方走来,世界在低眉俯首地用沉默迎接。
恐惧如同一只剧毒的蜘蛛爬上我的后背,我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跳起来的冲动。
再不做点什么就会疯地,我长吁一口气,张开双手的手掌。
——投影,开始。
黑白的双刃从掌中出现,轻握住纹理细腻的刀柄,丝丝凉意蔓延至心底,我的心也沉稳下来。
“啧——”
Lancer偏过头瞟了一眼我的双刃,意义不明地啧了一声,他无声地舞动长枪,安静走向前面一块小小空地的中央。
——
有声音——
“看到你了——”
蓦地,Lancer一跃而起,动如脱兔地飞过十来米的距离,一枪刺向树后的一片阴影。
锵——
铁器交锋的声音响起。
鲜红的闪电在黑暗中转折而返,途中划过旁边的树干,树干在哗哗声中倒下,暴露出背后的东西。
“那个是——?”
借势返回的Lancer如猎犬低伏在地,准备着下一击的时候,却在他的敌人面前,惊得呆若木鸡。
那个、不算是人吧——
高大如人立起的身影,手持一柄奇长的武士刀,而原本是脸的部位,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尖锐立起的角状物,覆盖了敌人的全身,如同漆黑的影子,只有血红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
“那柄剑,不像是Assassin的。”
对方手持的狭长武士刀,让我想起Assassin。
“不是Assassin,那是另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
Lancer地神情愈发凝重,似乎知道对方的身份,蓝色的英灵长枪如蛇信般收在身旁,随时准备刺出。
“呼——”
说话的同时,敌人似乎被惊醒,木然的眼睛移向持枪的Lancer。
——
黑影一跃而起。
雪亮的刀光在空中闪现,落雷般坠落。
直要把蓝色的Servant劈成两半。
Lancer忽地消失在原地,在敌人最难防备的左手边,腥红的闪电直取对方左肋。
长刀侧移架住Lancer的长枪,两把兵刃磨擦着划边出一串火花。
黑影落回地面,长刀收回再刺出,借着蹲下的姿势斜向上扎向Lancer。
锵地一声,刀枪第三次交锋。
手持长枪的Lancer,与手持长刀的黑影,寸步不让地向对方逼近,转眼便交换了数十次攻防。
黑影每一击都带着压倒性的强力,就算是Saber攻击也堪堪达到如此的威力,如果不使用魔力暴发的技巧,说不定也无法正面撼动对方。
Lancer没有匹敌对手的力量,但有着将速度暴发到极致的敏捷,不似面对无形之剑时的束手束脚,他巧妙地避开黑影的刀锋,长枪如蛇吐般刺出。
虽然都是使用近距离不便的长兵器,两名战士依然在努力前进,试图利用自己精湛的武技将对方压倒,直到再也无法寸进的地步。
地面在战士的脚步下炸响,划作前进的力量,黑影身上不断的落下黑色的碎片,再被武器带起的风刃划破。
那碎片,好像是叶子。
我凝神望去,一片片形状如同树叶,却是黑色的碎片,在空中被绞得更加零碎,然后飘舞着化作黑烟四散。
如火炎燃烧后,四散的灰烬。
我再看向与Lancer交战的敌人,那道身影的轮廓愈来愈清晰,分明是一个人的模样。
直到对方与Lancer各自后退,在地面蓄势借力时,模糊的身影终于现出原形。
唔——
胃酸翻滚着要涌出来,我强忍着不适与恐惧,骇然地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没有皮肤。
肌肉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中,随着那个人的运动而蠕动着。
黑色的烟雾,从肌肉的间隙散发出来,飞扬到空气中。
这副模样,根本不算是人——!
“哈——”
两道身影再次向对方扑去,不死不休地直取对方性命。
敌人战斗的方式,疯狂得不再顾惜自己的身体。撕裂空气的刀刃,力图将Lancer斩于刀下。
Lancer的枪也变得更快,看出对方的疯狂后,他小心翼翼地控制局势,试图承受最小的伤害来给对方致命的攻击。
发现对方失去了理智后,Lancer不经掩饰的想法,连我这个菜鸟也能看出来,而敌人只做出更疯狂的回应。
终于,蓝色的Servant抓住了一个机会,在敌人的长刀劈向他的右肩时,Lancer从背后将枪交给左手,向敌人的心窝刺出。
付出右肩的代价,夺取对方的性命。
——这场战斗,胜负已定。
如猎犬的男人露出嗜血的笑容,享受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陡然,Lancer枪尖偏移了一下,猎犬猛地向后弹起,闪电般后退,放弃了即将到手的胜利。
落到地上时,Lancer偏头看了看右肩的伤口,脸色极其凝重。
那伤口并没有流血,只是在受伤的地方染成了黑色。
“怎么了,Lancer?”
“哼,大意了啊——!”
再一次摆出了战斗的架势,Lancer脚踩弓步,长枪斜向下地指向前方的地面,他低下头,目光凝聚在腥红色的枪尖上,夜色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蒙上一层阴影。
“卫宫——这场战斗,看来不能马上结束了,离开吧。我跟这家伙要好好算算这笔帐——!”
“真的没事吗?”
“滚——!去找你的Saber去,我现在可不想做孩子的保姆。参加战争直到今天,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哈哈哈哈——!”
战意在枪兵的身上沸腾,Lancer发出极致欣喜的狂笑,在面对强敌的喜悦中,他似乎就这么忘记了我存在。
来自爱尔兰的猎犬,咆哮着向他的敌人突进。
长枪如虹——
刀光如电——
人影在树林间急驰、撞击、后退。
将速度发挥到极限,变成能够彻底摧毁敌人的破坏力。
然后在交锋的冲击波中折返,积蓄下一击的力量。
树木在穿刺与劈斩中倒下、被劈成碎片。
地面在交锋中崩碎,大块的泥土飞溅而起,炸药一般飞向周围。
在两名战士周围的,连空气都被切割破坏,在可怕的压力中炸响。
那样的战场,我连靠近也做不到,只能在狼狈地挥剑,顶着从战场外泄的残余冲击波,一步步后退。
没法插手的战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出胜负。
终于,我离开了Lancer。
将这个曾夺走我性命、只渴望痛痛快决斗的男人留下。
这家伙,一定不会轻易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