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将信纸揉作一团捏在掌心,迈过院门踏上冷冷清清的阜平街。
身后院门内,晴山与蔓秋裹着单薄的秋衣并肩而立。
天色不过微明,晨雾尚未散尽,脚下的青石板像淋过雨的鹅卵石般湿滑,沿墙开凿的暗渠里有潺潺流淌的水声,方才送信之人早跑得无影无踪,薄雾缭绕中,是几扇半开半掩的院门,几个倚墙而立的人影,几张平静而笃定的面孔——正是几位等着上路的七司统领。
“爷……怎么说?”洛轻亭头一个沉不住气,大约是很久没见过步安神情凝重的模样,因此知道出了事了。
“跟弟兄们说一声,暂时先不走了,都准备准备,七月十五随我去天姥山。”步安说完这句便扭头走回了院中。
心娘在他身后掩上院门的时候,原本站在各自院门外的几位统领也都退了回去。不久晨光洒落,街上渐渐有了人声,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清晨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
“妖鬼皆在山中,七月十五来取……”后院书房里,晴山看一眼皱巴巴的信纸,又抬头看一眼站在窗前的步安的背影,这短短十二字仿佛一句偈子,语意模糊像在打哑谜,可其中所指放在一起,又似乎全都说明白了。
素素是妖,这在七司已是大伙心照不宣的秘密;至于鬼,当然是公子的贴身鬼仆;而七月十五恰是天姥山英雄大会的日子……如此一来,山是哪座山,也毋庸讳言了。
然而天姥书院为何要来这么一出,晴山却实在想不通:“只因公子妖鬼傍身,书院便要兴师问罪吗?”
“姐姐有所不知,天姥书院这是要借问罪公子,来对付我杭州宋家……”蔓秋故意只说书院,不提屠家,是因为晴山与屠家关系特殊。
晴山一点就透,心中顿生愤懑,蹙眉道:“公子行得正坐得直,天姥书院要拿什么来问罪?”
步安哂然一笑,心说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最近一年里,他几乎像走钢丝一般,行走在善恶边界,哪里谈得上行得正坐得直。
他正要自曝其短,不料蔓秋也义愤填膺道:“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面对正义感爆棚的两位“准媳妇”,步安也不好再自谦,于是轻咳一声道:“没错,是得先搞明白,书院到底准备些什么黑材料……”
“黑材料?”晴山与蔓秋几乎同时看过来。
“拿来抹黑我的材料……唔……我的意思是……人证物证……”步安想起去年兰亭夏集上被两位师伯诘难时的情景,心说跟那回相比,这一趟恐怕是暴风骤雨。
宋蔓秋点点头,慎重道:“公子这两年可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