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后,官府的官差来送信,一是把梁俭德告知的嫌犯都秘密抓到府衙审问了,在那海岛上的人都给接回来了。二是以金饰缺斤少两的理由搜查了那家金楼,不光找到了一堆账本,还发现这家金楼根本没有自己的金匠、工坊、原料库和成品库,店铺后面就是老板一家子的居所,掌柜和伙计都说不出商品货源来自哪里,只说是老板送来的,于是整家店被顺理成章地查封了,老板一家子和掌柜伙计等所有人都带回衙门审问,连孩子都回衙门暂时交给仆妇看管。
火眼金睛的师爷们从一堆虚假的每日营业流水账中翻出了一本真账,记录着真实的现金进出情况,洗钱的证据确凿,在信使来报信之前,知府大人已经下令去捉拿戚长生和他的兄弟,相信到晚上就应该会有好消息了。
梁俭德大松口气,心情很好地走出书房,捧着茶碗哼着小曲在后花园散步。
程世安派了卫兵去衙门附近盯着,随时报告最新消息。
卫兵们去后没多久就回来报信,说是戚家兄弟前脚才进衙门,后面苏家就有人来打听消息,不过衙役没让他们进门,戚长生的老婆带着孩子趴在衙门台阶前哭昏过去。另外就是这事已经传到满大街皆知了。
“戚长生好歹也是苏家姨娘的心腹下人,苏家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一定会过问的,只是现在他们并不清楚戚长生被抓是犯了什么事,要是他们知道戚长生涉嫌谋杀和贩卖人口,苏家想必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程世安到后花园找梁俭德报告,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们在戚家找到的那一坛子银锭,和今天从金楼中找到的账本,足以证明戚长生的钱来历不明,他还有上家是确定无疑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苏家亲属有关,要是真的指认了某人,那这清泉府最大丑闻的帽子可跑不掉了。”
“大人觉得呢?”
梁俭德摇摇头,“难说,戚长生本来交际的人又多又杂,他要是跟外面的人一起弄这事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是暴利啊。”
“那我们再耐心等过今晚吧。”程世安顿了一顿又道,“我已经吩咐驿吏,除了衙门和怡合行的人,其他访客一律不见。”
梁俭德赞许地点点头。
晚上衙门没人来送消息,但第二天一大早,新消息送来了,戚长生昨晚全部招供,吐露了一个惊人的大内幕,他的上家正是他的主子宁姨娘,而宁姨娘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希望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苏家继承人。她忿忿不平,都是妾的孩子,只是大少爷是主母的陪嫁丫头所生所以被主母视为掌中宝心头肉,而她的孩子主母一个月都难得看几眼,为此她视大少爷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计划着在将来的某一天将大少爷除掉,同时还大量花钱巩固自己在苏家的地位,为了支撑自己的开销,心一横,干脆铤而走险。
可怜的知府大人听完戚长生的讲述后脸都绿了,给在公堂之上的所有官差都下了封口令,然后一晚上没睡,早上派了人把信送去驿馆后,就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梁大人的回信,教教他怎么处理后事。
梁俭德看完信,沉默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让官府通知苏双庆吧。”叹完气又是好一会儿,梁俭德才这么吩咐道。
最后这案子怎么结案的李文芳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曾听厨房的人说有苏家的人来求见大人,但是被驿吏给挡回去了。三天后官府的信使送来最后一封信,信上说那个戚长生被判了斩立决,案子宣告结束。至于苏家有没有为了自己的姨娘而跟官府达成什么协议就不是李文芳能打听的了。
案子了结,李文芳也有报了仇的一种感觉,她抱着小叽在院里转圈回忆这案子的完整经过,不禁觉得一丝好笑,怎么她一直都跟报仇脱不开关系。在滨州府要找海盗报仇,在清泉府又要找人贩子报仇,希望等回了京城她能平平安安不再跟仇恨一类的牵涉上关系了。
怡合行颜崎大掌柜再度出现,带来了好消息,生意都谈成了,托了那个火柴配方的福,省了好大一笔钱,所有军火武器机械工具已经全部交割完毕,随时都可以装船出发。
颜崎送上细账给梁俭德过目,梁俭德看过后大喜,留下颜崎一同用餐,同时吩咐备船,几天后返回京城。
吃过饭,颜崎把约定的佣金交给梁俭德,然后提出告辞,可是又向梁大人借了李文芳到外面说悄悄话。
梁俭德看着手边那张一千多两的大额银票,大概猜到颜崎是在打什么主意,好笑地摇摇头。
“颜大人,有什么事啊?”
“谈笔生意,你看如何?”颜崎笑眯眯地望着李文芳。
李文芳吞口唾沫,“城里有人想买火柴配方?”
颜崎惊奇不已,拍掌大笑,“正是正是,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你的配方,我保证只在本城生产出售,最多卖到本郡境内,再多的量人家也生产不出来了。这些天没有人找你再买配方吧?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李文芳有些心动,焱州郡在国土最南端,天高皇帝远,在这里开火柴工场,就凭这人工制作火柴的效率,能满足本城百姓需求就不错了,想要全郡百姓都使用火柴得开好几家工场才行,就这产能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远在京城的她。倒是笔合算的买卖。
“只要保证别让我在京城听说有这东西,我可以答应这笔买卖。”
颜崎大喜,“我以我的信誉担保,生产作坊绝不出郡界,但成品可能会少量出去。”
“少量成品没关系,反正我就是那句话,我不想在京城给自己弄出个竞争对手,虽然他们用的配方最初就是从我手上出去的。”
“把担心都放在肚子里吧,人家也不想给自己弄出个竞争对手呢。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这是买你配方的钱。”颜崎从怀里唰地掏出一沓银票递到李文芳眼前。
李文芳傻眼,接过看了看,发现都是二十两一张的小额银票,数一数总金额竟然有三百两。
“哇,这位买家是位大财主吧?这得卖多少火柴才能把这个本钱赚回来啊。”
“呵呵,这个就是人家的事了,我只是个代为跑腿的说客。梁大人过几天就要回京城了,姑娘也想必要带些本地特产回去,所以我特意嘱咐开成小额银票方便使用。要是觉得少了还可以再谈。”
“不不不,够了够了,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火柴配方能卖这么多钱。不过我倒是有两种火柴的配方,用的药料不太一样,所以配比比例也有细微差别,成品体现在划着火柴后散发出来的气味不一样。”
李文芳的话没说完,但颜崎已经明白了意思,“姑娘是个厚道人,好说好说,明天我再来找姑娘。”
说完,颜崎就匆匆走了,脚步轻快地好像是他自己的喜事一般。
李文芳冲回自己房间,把银票放下,然后又冲去见梁俭德,履行贴身丫头的职责。
“颜大人买方子了吧?”梁俭德见李文芳进来,笑道。
“是,说是替人跑腿传话的,价钱也开得公道,明天还会再来一次,因为火柴我有两个不同的配方。”
“嘿,看不出来,你也挺会做生意啊。”
“颜大人极力保证生产作坊不会出郡界嘛。”而且自己也的确需要钱啊。
梁俭德拿起手边的那张大额银票递过去,“这是你的佣金,收好。”
李文芳双手接过,看了一眼数字,倒吸口冷气,“这么多啊!”
“嗯,你的配方替兵部省了好多钱,这是约定给你的酬劳。知道你急于为三年后的生活攒钱,现在有了这么大笔财产,可别再想着弄火药了啊,你那些火药弹的方子,回京城后都给我写下来。听见了?”
“做火柴行不?”
“火柴可以,毕竟这东西是比火石好使,但除此之外,火药弹是绝对不准再弄了,要是发现你又弄这东西,我可真不客气了。”
“我保证再不弄火药弹了,我发誓,大人。”这些钱足够她在京城买一个小宅子快乐地做她喜爱的各种化学实验了,谁还去玩那些危险的火药啊。
“最好如此,还有,别忘了,你答应的,回家后,把那本手札给我看看。”
李文芳的表情一下就僵了,但很快她又微笑着点头,“是,大人。”
梁俭德看在眼里,挥手让李文芳去给他拿杯茶来。然后当天的剩余时间再没谈起这事。
第二天的上午,颜崎又来了,只是没到这院里来,而是在前门请驿吏把李文芳叫了出去,他给李文芳又带来了一笔跟昨天同等数额的钱,李文芳把硫磺火柴的配方给了他。颜崎临走前,好心地给了李文芳又一个建议,教她去城里几家老字号金楼买些有异域特色的首饰,虽然京城也有这类首饰卖,但价钱显然是划不来的。倘若将来她要是有机会春季再来清泉府,那时的春夏季季风引领着大批远洋船只靠港,就可以直接买裸石带回京城加工了。
李文芳两眼放光地接受了建议。
驿馆里在做返京的准备,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停在海防道码头的官船也都打扫干净,在正式出发的前一天,梁俭德发了手下们一日假,让他们都上街买些特产带回京去,也不枉来了一趟清泉府。
李文芳一出门就奔了金楼,左挑右挑,买了好多镶有细小宝石颗粒的金银丁香金银花钗珠钗簪子等小巧玲珑的首饰,最后她还给自己买了一对宝石手镯,赚了那么多钱,总得犒赏自己一下。
一切准备就绪,次日梁俭德一行人乘坐马车前往海防道码头,全城的官员都来相送,又是相同流程的繁文缛节,李文芳带着小厮们先上船烧开水,梁俭德在程世安的陪同下终于上船来时正好送上一杯香茶。
船工们一声传一声的吆喝,官船缓缓开动,码头在视线里越来越远。
李文芳站在三楼前甲板上,单手护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望着北方,心下雀跃。
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