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一大早到了单位，到收发室取了今天的报纸后，就开始整理起办公室来。现在的年轻人啊，一到下班时间就没影了，桌上的文件就那么散乱地摆放着，也不说整理一下。老刘一边收拾，一边失笑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从窗户外射来的冬日清晨的阳光，就要年底了啊，开春自己退休后，这帮小崽子们可得学会自己收拾了吧！

把办公室打扫利索后，老刘拎着两个红皮暖壶，准备去换上上午用的开水。刚走到门口，迎面进来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刘主任，您今天又这么早啊！”马尾辫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从包包里掏出一只门外早餐摊子上买来的油饼，在老刘面前晃了晃，“刘主任，要不要来一个？”

“这东西太油腻啦！你们年轻人吃哇！”老刘笑着摇摇头，拎着水壶出门去了。待他回来时，看到马尾辫嘴里叼着油饼，把她面前的办公桌又翻的凌乱不堪。

“小孔啊！你看看你，我刚给你收拾好的桌子，这一会儿工夫你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老刘更像一位父亲责怪自己的孩子般数落着这位姓孔的马尾辫女孩。

小孔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这不是你昨天急着跟我催要联赛名单的嘛！你说马上就要联赛了，让我赶紧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人家昨天下午就弄好了，忘记给你送过去，现在正给你找呢嘛！”

“哦？都弄好了？那你赶快找，找到赶快给我送过来！”老刘一听是关于联赛的事情，这可不能含糊，给自己泡了杯新茶后，把灌好热水的暖壶放回到架子上，端着茶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焦急等待着小孔送上来的报告。

我们眼前这位慈祥老者，正是青山市篮球协会的主任刘振华。二十年前篮协从体委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机构后，刘振华就一直主持篮协的工作。这位老人把他人生中最珍贵的二十年，全部奉献在青山的篮球发展事业上，虽然没有取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但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才会有如今青山市这蓬勃发展的篮球市场。

也不知道是故意拖延着吃完油饼才来，还是真的找了这么长时间。在老刘的翘首期盼中，小孔才拿着一张纸姗姗走来，“喏，刘主任，这是你要的联赛名单！”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可能是早餐吃的太饱，小孔轻轻打了一个嗝，不客气地端起主任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肚子才舒服了一点。

“你慢点儿喝，当心烫着！”小孔在老刘眼里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见她将热茶牛饮，不免叮嘱道。果然，新烧的开水烫得小丫头龇牙咧嘴。

一张A4纸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名字，老刘却看得出奇的认真，捏着纸琢磨了好一会儿，皱起了眉头来，拿起笔在上面写画着什么。

“小孔啊！咱们青山举办了这么多年联赛了，永远都是这几支队伍，这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嘛！像这人民路小学，飞扬俱乐部，连年让人大比分打败，这样的队伍就不用再安排他们上了嘛！”老刘把这份名单交还给小孔，小孔一看，飞扬俱乐部和人民路小学后边被他大大地打了个红叉，后边还详细地标录着最近两年的比分情况。

“刘主任，那这不让这两支队伍参加，我们就只有六支队伍打了，这赛制怎么安排啊？难道要有两支球队轮空吗？”小孔谈起工作来倒也一本正经，突然她眼睛一亮，“轮空也行啊！正好让冠军队黑豹占一个轮空名额，另外一个名额让剩下的五支球队抽签！这样岂不是更刺激！”

“刺激你个头呀！”老刘都被她气笑了，身子靠在椅背上，突然神情有些萧索，“这可是我最后一届联赛了。八支队伍，我们坚持了二十年，我不希望在我这最后一年看到它减少成六支，更不希望以后它变成四支，变成两支，慢慢就这么变没了！”

小孔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刘主任，自打毕业考上公务员就一直跟着他，平时虽然也有对自己严厉的时候，但老主任对年轻人的爱护自己怎能感受不到？虽然大家在办公室里一直避免着谈论主任退休的话题，但今天看来，主任的的确确是老了啊。

“不会的！咱青山的联赛以后只能越来越热闹，肯定不会没有的！”小孔偷偷抹了一下潮湿的眼眶，“主任你放心，今年还是八支球队比赛，一会我就跟大齐去找找其他队伍。我就不信了，咱青山现在打篮球的风气这么好，还找不出两支能打的队伍！”

正说着，小孔口中的那名叫大齐的男青年吹着口哨进来了，“哎哟！今天又是我最后一个到啊！主任，小孔，早啊！”

“早你个头啊！”小孔学着老刘刚才的语气训骂着大齐，“你怎么不再稍微晚点儿来，咱正好可以去吃午饭了！”

“哎！孔姐，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哈！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中午去哪里吃你告诉我，我直接中午去饭店跟你们碰头得了！”大齐脸皮倒是挺厚，还不忘跟她开开玩笑。

小孔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名单递给了他，说道：“别贫了，今天可是有要紧的事！主任有令，今年把画红叉的那两支队伍换一下！”

大齐拿起名单粗略地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这还不简单，去年咱们市新成立了一个小学，里边都是外国人的子女，这小老外里肯定有爱打球的，让他们学校参加一下不就行了！正好还能促进一下咱们中外的友谊，嘿嘿！”

“诶？这到是个好主意啊！刘主任，咱们青山历史上还没有过这种国际化的对抗赛呢，这个学校加入进来，也是一种尝试和进步啊！”小孔一听觉得不错，赶紧转过头跟刘主任提议。

“恩，恩，大齐脑子就是活泛，我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那等下你们就跟人家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来参加！”刘主任也觉得大齐的这个主意不错，不住地点头称赞，还不忘数落一下小孔，“小孔，你就应该跟人家大齐多学学！”

“学他干啥？学他迟到早退啊？”小孔一点都不服气，看到大齐那副被表扬后洋洋自得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才一支队伍，还有一支呢，去哪里找？”

“诶！一共两支队伍，我解决了一支，另一支应该是你的任务了，孔姐您自己好好琢磨吧！”大齐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可恶的家伙！”小孔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却也犯了愁，陷入了沉思：“剩下这支队伍，去哪里找呢？”

“叮铃铃——”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刘主任顺手接起，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这个电话号码还是不是篮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