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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多,特别是师傅多,李传田的房子建得很快,十来天就完工了,只等着来年房子干透后再来装修。送走了帮忙的亲戚、两个钢筋师傅,七家人照例在二伯家吃饭。大伯、传猛伯他们七个男人加上大婶、红英婶两个长嫂一桌,二婶则带着其他妯娌、一帮孩子一桌。
饭桌上的气氛很怪异,满妹、小妹她们吃得香甜无比,李家明、毛砣他们也有说有笑,另一桌的几个大人却沉默着吃饭。
娇憨的满妹,太舍不得这十来天的大鱼大肉了,吃得小肚子再也撑不下了时,可能想到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幸福时刻了,向沉默着的四婶央求道:“四婶,你明年再做幢砖屋好不?”
旁边的大姐瞪了满妹一眼,板着脸大声骂开了:“死没良心的白眼狼,四叔、四婶做幢屋容易不?让你吃了这么多天的白食,还死皮赖脸的要,讨人嫌不?”
‘啪‘的一声,二伯阴着脸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吓了刚想反唇相讥的大婶一跳,刚才还热闹的堂屋瞬间寂静下来。
“大妹,吃完了吗?吃完了,给我滚回房去!”
“耶耶(爸)“,大姐刚想顶嘴,已经吃好了正准备下桌的李家明手急眼快,用手抓起块油豆腐塞进大姐嘴里,陪笑道:“二伯,大姐跟我们都吃好了。大姐,走啊!”
‘咳咳‘,被咽到了的大姐咳了两声刚想火,但看到二伯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识趣地放下碗筷,将小脸吓得雪白的满妹、小妹从长凳上抱下来。二婶、茶菊婶和四婶她们见状,也放下碗筷下桌,连平时皮惯了的毛砣、细狗伢都缩着脖子放碗筷下桌,只有大婶还一付‘长嫂如母‘的样子,坐在大伯旁边纹丝不动,当然还有二房里的长嫂红英婶。
一帮人出了堂屋,径直去茶菊婶家,连平时傻大胆的毛砣、细狗伢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大人后面,大姐却想站在晒谷坪里听动静。
‘哎哟‘,大姐的耳朵被冷着脸的二婶狠拧了一把,呼了一声痛后老实了,跟在她后面去传祖叔家。
“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懂事,还不如家明一个细伢子!”
二婶的小声斥责,让大姐委屈道:“明伢那叫懂事?他那叫滑头!”
‘嘿嘿嘿‘,走在最前面、牵着两个妹妹的李家明,只好露出已经成了招牌的傻笑。他这一笑,大姐更觉得委屈了,快走几步扭着他的耳朵,骂道:“笑笑笑,你还笑?”
耳朵上的剧痛,让李家明立即闭嘴,可满妹、小妹原本紧握着他的手的小手握得更紧了,让他心里很温暖,连忙将两个妹妹的小手都握紧了一点,安慰道:“莫怕,大姐跟哥哥闹着玩呢。”
月光如水,照在满妹、小妹有些害怕的小脸上,让刚才还泼辣地指桑骂槐的大姐心里一软,连忙松开拧着李家明耳朵的手,蹲下身子将她俩抱起来,柔声道:“满妹、文妹莫怕,大姐跟哥哥开玩笑的。明伢,再笑一个!”
“嘿嘿嘿“,李家明又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我们讲故事好不好,想听什么故事?”
两小家伙都紧搂着大姐的脖子一言不,脸上还有害怕之色,不禁让李家明心中酸,一边走着一边讲《阿凡提》。
“从前啊有个愚蠢的皇帝,梦见自己被百姓嘲笑,醒后为证明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出了三道难题……”
跟在后面的二婶、四婶她们没心思听,抱着满妹、小妹的大姐也没心思听,只有两个小不点慢慢地被故事吸引了,茶菊婶牵着的金妹、莲香婶牵着的桂妹也听入神了。等回到家,四个小家伙正好听完一个故事,就乖乖地跟着他或是她们的母亲去刷牙、洗脸、睡觉。
李家明也刷完牙、洗完脚,到了满妹、小妹住的房间里,金妹居然也在这里睡了。不管大姐的异样眼神,李家明捏了六个小棉花团塞进三个小家伙耳朵里,坐在床边等着即将而来的兄弟反目。
哎,快要参加竞赛了,前段时间被王老师的题海战术搞得太累人了。要是早想起这事来,那天早上说什么也让舅舅拖个把两个小时再去秤猪。小心无大错啊,城府那么深的大伯,如何提防都不为过啊。
万幸的是三哥、四哥都在学校,看不到这丑恶的一幕,否则让内心骄傲的他们情何以堪?
没多久,满妹、小妹她们开始眼睛打架时,二伯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大姐想起身出去,李家明一把扯住她,沉声道:“大姐,他们是亲兄弟、堂兄弟,莫说是吵架就是打架,也不关我们小辈的事!你没那个资格去,没看到二婶、四婶都在茶菊婶那吗?”
“你”
不管悻悻的大姐,脸色平静的李家明坐在床边,守着三个已经开始入睡的小不点,将越来越大的热闹当成浮云,将那些争吵、对骂、劝解声当成了唱给三个妹妹听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