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娃娃脸,山区的九月天也差不多,早上还大雨如注,到了第四节课就云散日出。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这个年头专业的体育老师,还不是一所穷乡僻壤的乡镇初中能配备的。兼职的体育老师们,平时都是扔给孩子们几个塑胶篮球或是乒乓球拍、羽毛球拍,他们自己去备课或改作业。没心没肺的毛砣抱着个篮球,在球场上横冲直撞,把同班同学们、或是初二的伢子往死里虐。
无精打彩的李家明则坐在树荫下,看着正在刚拆掉的泥巴屋残骸里捡拾柴火的几位师母呆,脑子里还在权衡要不要主动找柳老师,以二伯的名义将店面廉价租给这些师母,省得人家暗示完再明言。要是那样的话,大家脸上都会不好看,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不是?
大部分老师不会缺柴烧,学生交给学校的柴火到了放假时,有多的都会当作一种福利按人头给老师,足够平时不用蒸饭只需炒菜的老师们用了。可象周师母她们那样单职工的家属,柴火就不够烧,何况她们还要煮菜卖给学生。
刚被学校请人拆掉的那两幢泥巴屋,已经有二三十年历史了,瓦、板材、房梁之类的还可以卖钱,学校早回收了卖了。建泥巴屋时,为了增加墙壁的强度,会放进许多木柴、竹片,经过数十年的时间,当初的木柴、竹片已经非常干燥好烧。
“家明,过去帮忙!”
李家明茫然回头,也在上体育课的三姐小跑过来,拖着他往泥巴屋的残骸里走。
“周师母,我来帮你挑”,三姐象个马屁精样笑,却把自己弟弟往前推。
看着扎扎实实的两土箕柴火,李家明为难地笑了笑,转头吼道:“毛砣,带几个人过来做事!”
“哦”,听话的毛砣立即扔下心爱的篮球,随手抓了两三个粗壮的伢子过来帮忙,见还有三四个师母在捡拾柴火,又冲后面吼来一帮小伢子帮她们捡。
“多谢多谢”,瘦瘦的周师母不停地道谢,着实让一帮伢子不好意思,这可是陈副校长的老婆哎。
人多力量大,几十个伢子一会就把藏在黄泥巴里的柴火全挑捡出来了,还按李家明的指挥分了五堆,正好一个师母一堆。
平时谁在什么地方卖菜,师母们也有默契的,以前周师母就在小妹她们宿舍前卖,因此跟李家明很熟。见自己这一堆柴比其他人稍稍多一点,勤俭的周师母非常高兴,更是对李家明连连感谢,让他非常不好意思。
“周师母,这些事叫几个学生伢子帮下就行,还要您们亲自干?”
周师母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据说是陈副校长的表妹,从小在他家当儿媳妇养大的。还听说,当年陈副校长师范三年的学费、生活费、车费,都是这位没圆房的周师母象男人一样砍树、挣工分赚出来的。
“呵呵,太平经常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我们作父母的没本事,总要给他们带个好样吧?”
他们夫妻确实带了好榜样,陈副校长教书之余开荒种菜,周师母养鸡、喂猪、卖菜。他们的二儿子象他大哥样,今年也考上了师专,虽然没象王老师的儿子样考上本科,可在这个高考极难的年代里,也算相当不错了。
陈副校长是三姐的语文老师,对她的老师和师母很尊敬,恭维道:“周师母,等和鸿师专毕业了,您的日子就好过了。”
周师母也憧憬以后的日子,可也担忧道:“欣华,哪有那么容易啊?和鹏、和鸿毕业就都二十一、二十二,过两三年就要结婚,屋里没钱帮别的,摩托车总要帮他们置一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