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好的商铺不仅可以日进斗金,还能保值增值,因而有‘一铺养三代’的说法。当初李家明从王振国那敲来一幢砖屋,打定主意要建到街上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后来又怂恿二伯能建多少就建多少,甚至还想着抵押贷款建房,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李家明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自己两家店面租出了五千元的天价,哪怕是三年后回落到正常的租金,光这店租也足够他们兄妹愉快地玩耍、学习、生活。
一大早,有点不习惯没了扯着嗓子读书声的李家明,啃着张绍龙带来的他妈妈做的肉包子,带着这个小跟班下楼谈生意。
“家明哥,还记得王聪菊不?”
“我们班上的,还跟我们去过县里参加竞赛,你说我记得不?”
张绍龙凑了过来,小声道:“她不好意思来找你,昨天跟我说她姐姐想租你的店面。”
又是一个说情的,李家明很欣赏王聪菊的姐妹情,但也最不把这个最没分量的说客放在眼里,反而教训小兄弟道:“龙伢,晓得我为什么把你跟告伢他们,当兄弟一样看吗?”
“我们讲义气呗。”
这事让张绍龙很得意,李家明把他和告伢、毛伢跟毛砣、细狗一样看,该骂的时候骂,看不过眼了还会踹两脚,但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不会忘记他们三个。要不是柳莎莎那小娘们死皮赖脸地跟着欣华姐,昨天他肯定会跟着毛砣、告伢他们去县城玩。
“对,还记得上次从县里回来吗?你叫了我三次去副驾驶室避风,她叫过一次吗?龙伢,有些人可以当兄弟,有些人是只能当朋友的,晓得了吗?”
有这事?
张绍龙想了想,还真想起了当初的事,难怪老大看不上王聪菊。得了,自己不能再说情了,老大的意思很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亲疏远近的,有些忙不是那个关系是不会帮的。这也是他父亲、三叔鼓励他跟老大混的原因,在这不但学习上能得到课堂之外的辅导,还能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
两人都是崇乡街上的小名人,前途都被大家看好,而且都是有礼貌的好伢子,两人一下楼就跟等在店铺前的叔叔、伯伯们打招呼,可这些生意人哪有闲心象平常样夸他俩几句?
“家明,这个店面,陈叔叔四百块钱租了,你觉得怎么样?”
常年穿着件旧中山装的陈和生做生资(农业生产资料)生意,四百块钱可能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清楚这一行利润的李家明稍一犹豫,还是婉拒道:“陈叔叔,你跟我二婶是表兄妹,我也不瞒你,其实你租这划不来,你看没看到余老板、游老板他们都是卖什么的?他们上赶着租我的店,那是看中了国庆节的物资交流,你还能过国庆的时候卖种子、化肥?”
这伢子实诚,来磨了几天的陈和生叹了口气,也小声道:“家明,你以为叔叔不晓得?”
陈和生对前几天的事后悔莫及,要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答应这伢子四百块钱的开价,连还价都不还。可没想到曾宁生那个外地佬,居然连五百块钱的店都敢租,搞得街上有店面的人开价都从七百块起。
指了指对面的供销社,以及供销社旁边的那幢刚封顶的新房子,陈和生叹气道:“做我们这一行不同,老表买种子、化肥都会跟供销社的比来比去,生怕买到假种子、假化肥。我要是隔供销社远了,来买东西的人到完供销社,就会去老张那,生意全让老张抢掉了!”
李家明回头看了看供销社旁边的房子,这才明白为什么人家一直盯着自己这。种子、化肥可不比别的,农村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宁愿去供销社买贵的,也不到私营生资店买便宜的。供销社的东西贵是贵,可也有贵的好处,那就是国家的店里没假货。
“家明,我真的只能出这么多,生资生意不比服装,卖什么价都有规定的!”
二婶交待过,陈和生是她外婆家的亲戚,能照顾就照顾一点,李家明也在街上打听清楚了,十年前能提刀砍人的人,如今早没了那血性。若这陈和生还有当年的血性,还能做得成生意,能来磨自己降价?
可若是答应了他,接下来就不好跟别人谈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生意场上不能太重人情的,李家明苦恼地挠了挠头皮,给聪明的张绍龙一个眼色,还是拒绝道:“陈叔叔,真不行,我婶婶交待的可是六百块钱。要不,等她从县里回来后,您再跟她商量商量?你跟她是表兄妹,总会卖你几分面子的。”
亲戚之间帮忙容易,谈钱难,何况是这种你吃亏我沾便宜的事。确实没了当年豪气的陈和生叹了口气,失望地走了,要是六百的店租,他还不如到供销社那一排的尾巴上去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