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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暂住证

宫海涛好不容易熬到月底发工资的日子,扣除押金和伙食费后,工资加上加班费他还领到了五百多。从写字楼出来时,摸摸装钱的口袋,长出了一口气!回想起这些日子的艰难,让他生平第一次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当天晚上厂里没有安排加班,留在餐厅吃饭的人只剩下宫海涛和另外几个。其他人不是三五成群邀约一起的到外面去喝酒,就是跑出去抠女请女孩子吃饭然后去小旅馆开房。

宫海涛在厂里吃完饭,出去买了牙膏洗衣粉之类的日用品,再去发廊剪完头发回来,发现偌大的宿舍里空无一人!他冲凉洗完衣服后,提笔给家里、夏天和牛胖子各写了一封信,解释由于忙才迟至今日写信报平安的原因,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勿念。等他忙完这些已经10点多了,去洗口时宿舍里陆续有人回来,个个都一身酒气!还有两个已经醉的东倒西歪,被人一放到床上就鼾声如雷!过了一会,强哥进来宿舍,手里举着百圆大钞喊着“开场了,想赢钱的快来啊!”顿时宿舍里的人都兴奋的像闻到鱼腥的猫,抓着钱包嗷嗷叫着跑到餐厅里开始了赌三公!几个主管轮流坐庄,接受其他人的下注。赢钱的尖叫声、手气差的怒骂声、看热闹的叫好声混杂一起,人声鼎沸吵的宫海涛无法睡觉!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里,宫海涛看着一个个眼睛都熬红了的同事,赢钱了的还在兴高采烈的聊着昨晚的牌局,输钱的则垂头丧气的连早餐都不想吃!宫海涛经过一上午的思考后,还是不甘心押金白白送人!中午休息,便按照厂里的辞工必须提前一个月书面通知厂里的规定,写了一份辞职书交给阿霞。

晚上加班结束后,等不及冲凉,那帮人就迫不及待的在餐厅里赌开了!早上起来自然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结果,宫海涛好像听到几个主管在嘲笑那三个,两晚上就把一个月的工资输干净的倒霉蛋!

许老板回来后,一会就把宫海涛喊去写字楼,“怎么一个月都没干到,就要辞工!是有人欺负你?还是其它的原因?”许老板有些不满的问道,

“主要是厂里就我一个外省人,和大家语言不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许老板听了宫海涛的解释,倒也理解,他也听到不少关于宫海涛的各种议论。他想了想说道:“语言是个问题,你刚来不会说广州话,以后学会就好了!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的!你也看到我这里的生意还可以对吧?下一步我准备换一个大一点的厂房,再增加一些设备,加了设备肯定就要加人,我想再招就招一些你们外省人,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强哥他们都是老乡带老乡的,也不好管理!到时候说不定就交给你管他们。如果是这样你还要辞工吗?”

宫海涛听出来老板还是想挽留他,所以才给他画了个“大饼”,但去意已决还是表示要走,令许老板非常失望!

下午下班前,厂里接到供电局明天停电维修的通知,于是阿霞便在考勤机旁边贴上明天放假补休一天的通知。宫海涛正想着要趁阿薇还没回来前赶紧找到新工作,意外到来的休息正合他意!

他一大早就起床洗漱的动静惊醒了宿舍里的同事,听到有人在骂“死捞头难得休息也不睡觉!”他懒得理,带上找工作的各种证件就下楼出了门。来厂里上班这些天,多多少少还是从同事那里,了解到周围的一些找工作的情况。

他到赤岗公交站坐上去仑头的20路车,来到赤沙村下了车。到附近走了一圈后发现这里确实像同事说的有很多服装厂,不过规模都不大!而且他还发现这里虽然是农村,由于紧靠着石榴岗的海军基地,部队的营房到处都是,还有三所中等职业学校。环境比较复杂,是个三不管地带。

可能是这边也停电的原因,马路上到处都是闲逛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他沿着村里工业区的马路,一家家的打听厂里招不招工?遇到一些和他一样找工作的人,大家正围在一家公司的门口,边看着招聘启事、边议论着福利待遇条件时。突然,街上大乱!人们都慌慌张张的四处逃窜。宫海涛远远的看到路口好像有不少像警察似的人冲了过来,他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和他聊了几句的湖北老乡紧张的抓了他一把“快跑!查暂住证的来了!”

宫海涛还没听说过暂住证这个东西,但既然自己没有,还是条件反射的跟着老乡跑。边跑边问:“暂住证是干嘛的?”

“你是才出来的吧?暂住证就是派出所办的,没办的抓到要罚款的!”老乡边跑边解释,

两人跟着人流往另一头跑,可是那一头也出现了很多穿制服的人。很快刚才还在狂奔的人群,就被两头夹击之下给包围了。宫海涛看两头的路都被堵住了,再想着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即使没有暂住证解释清楚不就完了,就停住脚原地站住。老乡顾不上他还想着往路边的树丛里躲,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追过去,口里骂着:“死捞仔!还想躲!”抡起手里的橡胶警棍打在他的后背上,顿时疼的直喊“救命!”。宫海涛见状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没让他继续打已经老老实实蹲下来的老乡。

“你怎么随便打人?”宫海涛质问他,

那人打量了一下宫海涛后,朝正在喝令逃跑的人群蹲下,控制场面的同伴用广州话喊道:“队长,这边有情况!”话音刚落,就冲过来一个警察和四五个保安。

“这个捞头在搞事!”看到同伴来增援,个子矮小的保安用警棍指着宫海涛说道。

“蹲下!我命令你蹲下来!”警察看宫海涛有些不服气的意思,就加重了语气命令道。

“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蹲下来?”宫海涛理直气壮的问道,

“现在是警察在执行公务,你如果不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警察耐着性子话还没说完,几个保安就抡起警棍来,一直蹲在地上的老乡见宫海涛要吃亏,赶紧站起来拉他,宫海涛这才极不情愿的蹲了下来!

“把身份证和暂住证拿出来检查。”警察又命令道,

宫海涛和老乡都掏出身份证,“暂住证呢?”警察看了一下身份证后问道,

“没有,我们工厂也没有通知我要办暂住证呀!”宫海涛解释道,

“这个还需要你们老板通知吗?你不是本地户口,来这里工作就必须要到派出所办暂住证,这是国家对于城市流动人口管理的规定!你违反了国家的法规,我们就有权按照规定对你进行收容管理,把他带走!”警察面无表情的说完,几个保安就上来抓住宫海涛的胳膊,宫海涛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有工作,又不是盲流!凭什么抓我?”

根本没人理他,被几个保安扭着双臂,推搡着往收容车走去,可能是看他一直反抗不配合,上车时后背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警棍,把他打倒在车里!老乡也被小个子保安抓着衣领子给拽上了车。老乡谢过他刚才的仗义后提醒他,这些保安是村里治安队的,大部分都是烂仔!欺负外来工都习以为常了!叫宫海涛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要惹他们。说完长叹一声说道:“哎,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这个月又白干了!”

“要罚多少钱?”宫海涛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本能的紧张起来!

“我们工友上个月被查到,罚了800!”

“罚这么多!”宫海涛吓了一跳!

“有的派出所还罚一千呢!”老乡苦笑着介绍道,

“那没那么多钱怎么办?”宫海涛连忙追问,

“还能怎么办?有工作的找老板借,没工作的找亲戚朋友借呗!”老乡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要是都借不到呢?”宫海涛思忖自己目前的情况后再次问道,

“那就不太清楚了!”老乡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好像是关到清远那边打三个月的石头后,再送回老家。”旁边人听了他们聊的事情后,告诉宫海涛。他虽然不太相信这种传言,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一个劲的后悔今天不该出来!

面包车里塞了十几个没有暂住证的人后,就直接开到镇派出所。下车后他们被带到院子后面的一排平房,一个个的登记完个人信息,收去了个人物品和皮带、鞋带后,被关到一间空房里。小个子保安对着负责看守的联防队员耳语了几句后,联防队员把宫海涛和老乡叫了出来,换到另外一间已经关了五六个人的房子里。联防队员把里面的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人喊道门口,小声说了几句后就走了。宫海涛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刀疤脸坐下来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中午也没饭吃,下午陆陆续续的又有二十几个没有暂住证的人被关进旁边的房子。到快下班时,两个警察才拿着扩音器和一份处罚决定来到平房外面,对着关在里面的人用扩音器宣读了一遍派出所的罚款决定。大意是告诉他们违反了国务院制定的“关于城市流动人口管理暂行规定”,没有按照规定要求主动到辖区派出所办理暂住证,给社会治安管理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和隐患!鉴于被查获人员在广州均有固定住所和工作,且都是初犯,只处以罚款800元的处罚!警察宣读完后,告诉他们,明天上班后各自把联系人的电话报到派出所,通知他们来交罚款领人。

宫海涛听完后向老乡打听,既然是国务院规定要办的证件,为什么这么多人宁愿像小偷似的躲着都不办呢?而且厂里也没有告诉他要办这个证?老乡告诉他,之所以外来工不愿意办这个证,有的是根本就不知道!有的可能是村里或者公司的老板和派出所的关系好,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来查。办这个证每年都要交管理费的!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你在海珠区办的暂住证,只在海珠区有用,到了别的地方就又要交钱重新办!打工的本来流动性就大,所以很少有人主动去办这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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