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云的病是由于血氨升高通常是引起的,肝硬化的病造成肝脏功能受到严重损伤,导致肝脏不能处理氨,正常的况下,肝脏会把氨转化成尿素,排出体外。当肝硬化或者肝脏其它病变之后,会导致肝脏不能处理氨,引起血氨升高,会导致肝脑病,引起昏迷的况。
这次入院,大夫把沈慕诗叫的一边。
周逸云是这个住院部的常客,平均三个月就要一次复查住院,楼层的大夫和护士对他们都很熟悉了。
“你人的病很复杂,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好的,麻烦您了。”
在病危通知以及各种征询意见的通知书上签了字,沈慕诗回到病房。
周逸云已经能坐起来了,他正收拾着病旁的边桌,桌上每一件东西都摆得横平竖直的。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点?”沈慕诗走的他边,整理着为住院准备的随带的那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这次稀里糊涂的就来了,昨天我都怎么了”周逸云询问起他昏迷时候的况,都做了什么,都说了什么。
沈慕诗笑着如实的跟他讲着。
这间病房是个双人间,隔壁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他不错的眼睛的盯着周逸云和沈慕诗,好像很认真的听他们聊天。
沈慕诗和周逸云聊的差不多,手上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你一直没睡吧?”周逸云看着沈慕诗苍白的脸问道。
“是的,待会护士查房我就得走了,晚上探视时间我再来看你。”
“今天就别跑了,待会不是食堂送饭来吗,明天有一堆检查,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早上再来?”
他的手拉着沈慕诗的手,嘴上说着别让沈慕诗来回跑,眼神里却都是依依不舍。
“大夫还没给食堂下医嘱,没有你的晚饭,我回家歇会就买点粥过来。你看你还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周逸云摇摇头,沈慕诗想的够全的,洗漱用品,纸巾抽纸,自己平时用的水杯都带过来了。
走出病区,沈慕诗立刻觉得浑都沉的,打了辆车直接回家,到家倒头就睡。
“你看,咱们都差不多。”沈慕诗走了以后,隔壁的大爷指着周逸云的肚子,又指着自己的肚子。
“您怎么称呼?”
“我姓王!”
“王大爷,您叫我小周就行了,我这是肝硬化,您是什么病啊?”
“直肠癌,以前做过手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你看这肚子,受罪啊。”王大爷说着,无奈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叹着气。
周逸云心里诧异,没听说直肠问题也导致腹水的啊?但是他脸上却带着笑意:“确实没办法,我这肚子都两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大爷摆摆手:“可别盼着头,你这么年轻,刚才那个是你人吧?”
“是!”周逸云说着脸上洋溢起笑容。
“真不错,小孩多大了?”
“快九岁了。”
“孩子这么小,你人可够辛苦的。”
周逸云听到这话,想到了王君如和周牛牛,心中升起一丝歉疚。
本以为,自己不会拖累任何人,真有那么一天就一个人走,就像周伯涛一样。
但是,时间却把他所有的决心磨没了,人到这个时候剩下的只有求生。他希望能好好活着,他开始怀念那些活蹦乱跳的子,怀念陪着周牛牛一起玩,更加眷恋这几年安静的时光。
看他出神不出声,王大爷也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医院住院部可以探视病人的时间是下午的四点到八点,一到时间病区的大门就会打开,患者家属鱼贯而入,整个病区都比非陪护时间闹许多。
王大爷的人和儿子都来看她,在大爷面前,媳妇和儿子有说有笑,陪着大爷说了会话,儿子就到楼下食堂去给王大爷买饭。
沈慕诗进病房的时候,和王大爷的儿子走了个照面,眼睁睁的看着他扭头朝外面走的一瞬间,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垂了下来,看上去有几分悲切和沮丧。
“来了啊!”坐在沙发椅上的大婶朝沈慕诗点着头。
医院里所有的病人和家属都带着自来熟的属,不需要知道对方姓字名谁,都在一个屋檐下,点头问候便是熟识。
“来了!”沈慕诗剪短的回答,报以笑脸。接着将带来的粥放到周逸云边的桌子上。
“饿了没有?今天的液多不多?”她抬头看着周逸云边挂着的药液瓶子。
“我刚问了,估计得输液到十一二点,今天还加了血浆,大夫还问你买了蛋白没有。”
“大夫说用量了吗?”
“说了,说是腹水还要抽,而且可能需要隔天抽,蛋白要补上,所以每天要输两个蛋白。”
“我知道了,待会我找大夫开了处方就去买。”
一支人血白蛋白就得四五百块,每天不算其他费用光输蛋白自费项目就将近千元。沈慕诗不心疼钱,也没的心疼,手上的积蓄也就这么多,花光再想办法。
“对了,我今天跟君如通了电话。”周逸云说道。
“嗯,她肯定又嘱咐你了吧。”
“我就知道,你两个串通好了,不让我抽烟,让我配合治疗。”
“你啊,就得听话。君如昨天就给我转了两万,下午微信告诉我明天还有笔钱到账,说是再给我转。”沈慕诗轻轻的叹口气。
“没事,你就拿着吧,老天爷心里有数,打算让我花一百万绝对不会花九十九万。要是我这命就值四五十万,你和君如也就都快熬出来了。”
“你倒是想的美,眼瞅着牛越来越大了,你啊就踏实治疗,这君如和姥姥不可能老跟着牛牛洗澡吧,再大点学校有什么事,别的孩子都爸妈跟着,你怎么也得露面吧。”
周逸云没出声,他当然知沈慕诗和王君如一样都盼着自己好,尽量捡好听的说。
等周逸云喝了粥,沈慕诗收拾了一下头的垃圾,又打了一暖壶水给他擦洗,等收拾利落了又拿着水壶到水房去打开水。
同病房家的王婶拉着沈慕诗在水房说话:“你家这位是什么病?”
“肝硬化,这次是昏迷进来的、”
王婶叹气擦着眼泪,沈慕诗没好意思立刻走,停下来问道:“您没事吧?”
“我就是心里难受,我家老头还不知道,他以前的癌症转移到了肝区,这不也腹水了吗。”
“您别难过了,咱们做家属的尽力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这两人间还是不方便,今天他看你家的肝昏迷了,自己也嘀咕,我这不敢问过想把老头挪单人间去。”
“嗯,单人间也好,安静,而且单人间可以留一个家属,那样您也好多陪陪大爷。”
“是这样的,那个我也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能不能跟您先生说下,老头问起的时候尽量别说病,我怕他瞎想。”
沈慕诗应着转回了病房,放下水壶又转出去推来轮椅。
周逸云点着头:“深得朕心啊!”
着肚子走路很累,在病房里一天了,躺着也不舒服,趁着家属探视时间,正好病人也能溜达着过过风。
给周逸云顺好在输的药液,又给他整理好衣服,围上一个被子,沈慕诗推着他来到病区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周逸云所在的病区在住院部的高层,从这个窗户看过去,不远处的立交桥上灯光翼翼,旁边的大街车流的灯宛如长河。
“刚才旁边的王婶跟我说,王大爷是直肠癌之后癌症扩散转移了,现在肝癌。老头自己还不知道具体况。最好比跟他说。”
“难怪老头打听病。”
“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怎么会呢,我能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什么病。对了,小诗,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不许抽烟!”
周逸云嘿嘿一下,想说的要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每次住院都有例行的各种检查项目,这次检查关于周逸云肝肾的况似乎没有太大便也没有太明显的好转。
这并不算是太坏的消息,至少还没太恶化。
检验报告还没出全,最关心的肝肾问题没恶化周逸云就感觉心好了许多。
这次的住院大夫是个姓连的女大夫,年纪也就三十多岁,她将沈慕诗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你人这次要多点抽水,每次不能抽太多,因为怕腹压太大。蛋白你记得多准备。”
“好的,我已经放到柜子里,每天护士可以拿出来用。”
“还有一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你人肺部的结节的况你了解吗?”
陪着周逸云已经住了很多次医院,沈慕诗对这个况是了解,但是见大夫说的严肃,于是说道:“以前有的,上次检查的结果是二点多,表面光滑。”
连大夫的脸色十分凝重:“你看下这次的结果。”
沈慕诗转过来看着大夫面前电脑上的检查结果,很明显那个肺部的结节长大了好多,而且生出很多细长的毛刺。
“这是什么?”沈慕诗平时再云淡风轻,这会儿也忍不住轻声惊呼道。
“肺部有问题了,建议做一个肺部的彩超,如果有问题确诊是需要组织病理化验,可以支气管镜下病理化验,也可以穿刺活检明确病理。”
沈慕诗沉默了片刻:“大夫,我人的况,如果肺部确诊了,能不能手术?”
连大夫也沉默了:“他的况太复杂了,本有腹水的况下,就没法手术。”
“那跟您请教一下,肺部问题您有多大概率出问题?”
“这个我没办法给你答复,这肯定是要经过检查看了指标才知道。”
沈慕诗似乎还不甘心:“没事的,您这方面经验多,您就告诉我您觉得乐观程度有多少、”
连大夫看着沈慕诗,根据经验这很大概率有问题,但是没有具体的报告她也怕说错话,只能叹道:“不是很乐观,你还是和病人商量一下做检查吧。不过要是确诊了,可能要转到其他科室。”
沈慕诗在病区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周逸云最担心的问题就是癌症转移,尤其是同病房的那个曾经做过手术的王大爷,况不也是这样。
犹豫了一会,她才若无其事的进了病房。
“结果都出来了吗?”周逸云还是比较关心病的发展。
“出来的都给你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已经定了病号饭,你今天真的不用折腾跑。对了,不是还有个ct没出来?”周逸云比谁都关心自己的况。
“还没结果,明天我再查。”沈慕诗淡淡的说着,同时转回避着周逸云的目光。
这两天,张洁来过了,连着两天都来了,给周逸云送了点钱,然后走的时候沈慕诗送她出去。
一病区,张洁就开始哭,拉着沈慕诗的手哭。
沈慕诗也不知道怎么劝张洁,索就什么都不说。
“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张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也就是这句话,提醒着沈慕诗,其实她们是素不相干的人,她和周逸云也是萍水相逢,说到底最多算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回到家,沈慕诗和王君如通了电话,她把周逸云的检查结果告诉了王君如。
“期待奇迹吧,至少除了换季原因,血氨高造成的昏迷,其他指标不是都还算稳定嘛。”
“血氨降下来其他指标也稳定了些,差不多每天都有抽血的检查,云子说他的血都快抽干了。”
王君如笑笑:“他就是这样,嘴贫,这时候都还跟小护士开玩笑呢吧。”
“你了解他。”
“是啊,那个肺的检查你怎么想?”
“我也要和你商量这事,结果我要拿给中医主任确认下,他用药的时候也好根据况做调整,另外彩超检查我想让云子做,那个至少可以知道大概,其他的检查会比较麻烦,如果做组织病理化验就得穿刺,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关键是心里接受不接受。”
周逸云当然接受不了,他也不想去做。肺要不要做强化的检查,沈慕诗纠结了两三天,而这两三天里周逸云已经知道了大概的结果。
药液输的少了,最近一段时间体好些轻松了许多,腹水似乎被抽的差不多,肚子也消了下去。
没事的时候,周逸云就在病区里转转,趁着沈慕诗不在跑去和大夫了解况。
看到自己的肺部的检查结果,周逸云无语了,大概这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像自己那个姨夫,那个过程他太了解了。
因此,周逸云决定拒绝再做检查,他坚决的告诉沈慕诗,只治腹水,对于肺部结节变大以及产生毛刺的刺,他反问沈慕诗:“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能解决吗?”
“至少确认一下。”
“确认的办法很多,回头拿给中医主任看吧。”
周逸云是这么说,他只是想拖延点时间,甚至说他有点不想治了,每天沈慕诗一走他就开始发呆。
现在他脑子里很多很多的事还没做,像是在等着审判,虽然滋味不少受,却也希望等待的时间能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