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吴琼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史义天连忙拉住他，一手捂住了吴琼的嘴，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哥哥哥哥哥！能不能稳当着点儿啊？这事儿我还没跟别人说啊！信得过你我才过来找你商量的啊！”
吴琼的眼神立马变了，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酒馆客堂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谈话，然后压低了声音说：
“唔唔唔唔唔唔。”
“啥？哥你说啥？”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是哥你说我正着急上火呢你能不能别弄这些虚的？你到底想说啥？！”
“唔唔唔唔唔唔！”
“你看你！我……”
吴琼一把将史义天的手从自己嘴上推开，猛喘两口气，恶狠狠地说：“老子说让你先把手拿开！”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吴琼翻了个白眼儿，喘匀了气儿，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我再问你一遍，老厨子，说得是，想收你为徒，而不是，想给你下毒？”
“……他给我下毒干嘛呀他如果要搞死我他给我一掌不就完了么？”
“有道理，”吴琼摸着自己并没有胡子的下巴，眯了眯眼，喃喃道：“这可就有点意思了哈……上回那可是你亲手敲到他后脑勺上把他给撂倒的，他这不会是想收你为徒之后，借此机会打击报复吧？”
史义天脸上表情一滞，说：“不能吧……丁老头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那丁老头发狂之前，你能知道他以前的时候是个魔头么？”
“不不不，我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算。”史义天说：“你看啊，按照咱掌柜的说的，这丁老头以前那不是自己想当魔头的啊！那是一不小心练了魔功，控制不住自己才会去胡乱杀人的！你想想看，这么多年你跟丁老头面前皮，他有生过你的气吗？对你出过手吗？”
“哎我说你分析就好好分析能不能别提这个事儿……我现在想起来还浑身打哆嗦后怕得要命……”
“所以说啊，丁老头他本质是不坏的，魔头什么的，那都是以往的事情了。”
吴琼听着，斜了史义天一眼，说：“说白了，你这玩意儿就是想答应丁老头呗？那还找我商量个啥。”
史义天双手捂住了脸：“纠结的不就是这个么……他终究曾经是个魔头啊！”
史义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指头缝里传出来：“我爹娘当初把我送来酒馆，就是想让我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能被过路的江湖豪侠们看重，从而去习武，走一走江湖……我爹从小就想让我当个大侠，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爹怕是被忽悠的太多了……另外你不是因为家里养不起你了才把你送来的么……”
“你别打岔！”
“好好你继续说！”
“结果现在，两年了，总算有人看出来我根骨清奇了，结果是个随时会发狂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说我能咋办……”
吴琼挠了挠头，说：“这事儿，你恐怕得去问问掌柜的。我觉得我给你……出不了什么主意。哎，话说回来，你从一开始难道不应该就找掌柜的吗？这种大事儿，还是他那种人生老狐狸能给得出建议啊！”
史义天将双手从脸上挪开，说：“哥，你觉得像掌柜的这种，连窝藏魔头都做得出来的人，能给出来什么建议呢？”
“那想来必然是……让你赶紧跪下磕头，不学白不学啊……”
“小二添壶酒！”
“等会儿！”
吴琼冲那边儿吼了一嗓子，然后转过头来，轻声笑道：“其实吧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做决定。坎，要是能过去，说啥也就过了；要是过不去，就算别人把你给拽过去了，你以后想起来还是得浑身难受。活成啥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自己心里边儿膈应，就行。”
史义天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来，说：“行吧，反正不着急，丁老头说给我四天时间呢。哪啥吴哥儿，你赶紧去招呼客人去呀，刚刚不都催你了。”
“没事儿不要紧，”吴琼说着就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熟客，多等一会儿，不要紧，早该习惯了。”
……
三更夜。
酒馆客堂里的大门已经紧紧关上，所有的灯都已经被吹熄。若是从二楼房间的窗户里向外望去，整个小镇除了南边有间屋子里闪着隐隐约约的火光外，再没有一点光亮。
今天是阴天，连月光都没有。
“吱呀……”
酒馆前楼二层的一间房门被推开。
“哎呀……嘶……太贪嘴了太贪嘴了，井水镇的西瓜真不能多吃啊……”
吴琼抱着肚子，满脸愁苦的出了门，准备下楼去院子里的茅房通畅一下。
“哎掌柜的呼噜声真大，睡得跟死猪一样……赵老兄睡得倒是挺安静的，跟死了一样……”
吴琼一边下楼，一边在嘴里嘟囔着。
当然了他平时话就比较多，以他那个惫懒性子，这种程度的贫嘴自然是信手拈来。只不过再贫嘴，他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在嘴里碎碎念。
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只是单纯的因为……
他有点害怕。
诸位请想，月黑风高，静谧无人，起夜下楼。
这种情节一般会发生什么？故事里面早就讲透了！
撞鬼啊兄弟！
为了使自己逐渐变得惊慌起来的小心脏维持正常频率的跳动，吴琼不得不一直说着垃圾话来让自己平静。
他慢慢地下了楼，慢慢地走到客堂后门的地方，犹豫了好久，才伸手推开了门。
好在没有什么猛鬼直接从门口蹦出来向他索命。
甚至屋外好像还比屋内更加亮上一些。
他呼出一口气，心中渐渐定了下来。
为了不打扰后楼客房里的客人休息，他轻手轻脚地向茅房走去。
走到茅房门口，他伸手就要推门。
无意间向两边瞥了一眼。
顿时吓到几乎魂飞魄散。
两道幽幽的影子，就在天井之中，无声无息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