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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18-04-15 作者: 心这东西
第20章
夜深人静,凉风习习,在昏暗寂寥的光线中,偌大的实验室里一片狼籍。Www.Pinwenba.Com 吧许扬失重以来总算换了一个陌生就寝的地方,虽然粗糙简陋,倒也未尝不是个稍微能够换换口味的乔迁之喜,重要的是能隔离灾难现场的触目伤怀。再加上旁边两个情绪激昂的老家伙唇枪舌箭的争执已然偃息旗鼓,疲劳、厌烦以及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消极理想,这会儿竟迷迷糊糊地安然入睡,睡得就象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似的。
但两个老家伙睡不着,实验室里唯一的一张床让失重的病人牢牢地缠住了,意味着一天不帮忙解决他的体重问题,董博士连起码的安身栖息的场所都没有了。就算不打算做任何工作,也没了一丁点事业心,任凭生活饮食没有规律,但总不能不睡觉吧。况且在遭受失去“绝影水”的打击后,老迈的实验家有几个日夜没有好好睡觉,如果今天不是来了许文中这对不速之客,这会儿他早就支撑不住这几天忍受煎熬的神经衰弱,和那张简易床亲密接触了。
姓许的这个老杂毛,为了张扬自己的慈父情结,做事可真够绝的,说来还真点和我一样倔强的可爱。难道这就是生儿育女,为人父母的磨难中,又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么一点短暂的快乐?趁许文中小心翼翼去替儿子盖被子时,董博士突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多少年了,他诚然是记不太清,但能肯定他也是曾经有过父母的,但早就不在人世了,当然也会有一段恍若隔世的快乐童年,依稀中不太肯定地认为目前世上可能还存在一个姐姐(但是否还在,难说)。说到爱情,这个东西好遥远,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对于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一旦丧失了记忆的苏醒功能,遗忘得更快更彻底。至于其它的,可能真的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遗忘得透明了,一笔勾销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那么一个另外的不经意的东西悄悄地从沉睡的记忆中浮现出来冰山一角。倘若我也有着那么一个孩子,那将是怎样一种生活?
他就那样茫然地、被动地瞪视着夜空中的虚无,僵硬着、等待着,接受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思维片断就象存贮在过去某个已然衰竭的细胞里,一点一点的汇聚,在脑细胞中重新找到了寄生的环境。
“平行世界。”这几个词终于出现在脑中。是的,我曾经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研究过“平行世界,平行宇宙”“跨宇宙电子通道”“相对核聚变能量循环”这样一些复杂绕口的课题。但其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系统性理论,以及为什么在此时复活闪烁在久违的大脑中,相信在短期内无法弄清了。
管它呢?反正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早说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现在被迫要关注的是如何从许扬的身体下夺回那张属于自己的床,而面临的前提困难就是怎样才能把他的体重重新找回来,然后放心地把他撵到那肮脏的地球上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死人也不会呀)为什么会失去自己的重量呢?难道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法则开始朝某些未知的方向开始偏移了?”董博士受刚才那个思维片断的影响,不自觉地陷入了为许扬失重寻找一套说得过去的理论而沉思起来。
“平行宇宙的法则跟我们的宇宙法则肯定是不同的,在我们宇宙上能稳定几万年的东西,一旦到了平行宇宙中,说不定在眨眼工夫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但人的身体不可能等同于那些放射性物质吧,说变就变,那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在许文中过来打扰之前,董博士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你这里有没有蚊香之类的赶赶蚊子的东西?我儿子都快被蚊子抬走了,要不是那些称职的牛皮带还在履行职责。”许文中上来就抱怨。
“什么?你说什么?”董博士还沉浸在刚刚冒点头的微观世界中。
“蚊子!我说蚊子!你难道从来就不赶一赶那些讨厌的蚊子?黑压压的连喘气都会吸进去一打,真不明白你怎么睡得下去?”许文中心烦意乱地说。
“哦,是蚊子,抱歉,我已经几天没睡觉了,忘了把驱蚊设施搬进来。”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很快就用双手捧着一个圆柱形的轮廓往屋里走。
“什么东西,就敢往屋里乱搬?”借着灯光,许文中看清那是一盆或多盆绿油油的花草,整体结构至少有半个人高,属于那种塔楼形的花式,也有点温室里多层节约空间的纵形栽培,制作还算精巧。
许文中脑袋一下子就让几个带着问号的恼怒砸中了。
“我是说蚊子,你怎么把花盆搬进来了?卧室里布置的再优雅,再回归自然,也扛不住蚊虫咬呀!”
董博士不理他,径直走到许扬的床前,把盆花摆在毗邻的桌上。只见在许扬身上忙碌的蚊子在空中窒了一下,就齐刷刷地掉了下来,落得床上、地上密密匝匝的一片,而随近还没抢到屠宰第一线的蚊子,“嗡”的一声,扭转腰肢,争先恐后向门外窗外窜去,空气中一下子就清静多了。
“这是驱蚊草,我睡觉用的是这个。”董博士嘿嘿笑着,看也不看许文中一眼,又象个幽灵一样飘忽着出了大门。
替睡熟的儿子掸去恶心的蚊子尸首,许文中走出屋子,看见董博士神情肃然地陷入沉思。这个人一旦平静下来,投入到某件专注的事情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肃穆,特别是那双粘满眼尿的瞳孔在灯光的余辉下映射出咄咄的光芒,熠熠生辉。
“老伙计,你在想什么?我现在也睡不着,也不想这样干耗着,我们不如到前面的树下聊聊吧。”许文中小声提醒道。
这次实验家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也好啊,趁你闭嘴的这段时间我理了理思路,对于令郎的病情应该有了一点眉目,正想找人探讨哩。”
六月的夜晚,繁星点点,树林草丛中虫鸣蛙声一片。两人拣了一处还散发着余温的光洁石头坐下,许文中明显看出实验家的情绪不错。
接下来,是发生在两人之间一场别开生面又互不相干的对话,一个想把逐渐在胸中成熟的理论尽可能通俗易懂地叙述出来,以期得到对方的共鸣;一个尽量不去搭理对方那些空洞无用的绕舌,而一味坚持只关心具体有效的治病方法。
“我本来打算再也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了,但见了令郎后,我刚刚遭受痛失所爱的打击的破碎心灵又稍稍复活了一些,它又勾起了我对未知领域的好奇,试图再次去尝试探索的无穷兴趣。”实验家一改不健谈的习惯,口齿变得利索起来。
许文中没有搭腔,只要对方答应帮儿子的忙,随他嘴里放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屁,估且听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