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祥笑了,自肺腑的笑容。“坏人抓到了吗?”真是孩子问问题的方式。
陈珈不知道他为何会笑,只是单纯的认为他笑起来很好看。套用诗意一点儿的说法,他的笑容要比天边的月色还温柔。受到陈珈的影响,白嘉祥改变了书面化的叙述方式,用讲故事的态度继续说着124案件。
“谭勇和吴某都有枪,这让刑警在抓捕时煞费苦心。据供述,谭勇在城东有一个生猪养殖场,吴某在城北有一间修理厂。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去城东,一路去城北。”
“我带队去往城东,当时的大队长去了城北。为了迷惑谭勇,我们并没有开警车,而是让队里两个新人化妆成猪贩子先去谭勇的养殖场摸一摸情况。”
“谭勇很会选地方,养殖场就在路边,周围全是开阔的田地,根本没有办法藏人。为了保证新人的安全,我和另一个干警藏身车底一起混入了养殖场。”
“谭勇不在,只有其亲戚谭某某和附近的几个年轻人正在打麻将。我们出手控制住谭某某后,从他口中得知谭勇正待在家中,留下一队人处理现场,我和其他人赶往了谭勇家中。”
说到这里,白嘉祥微微皱起眉,“谭勇主动开门让我们进去,他说家里有妻子和孩子,家人不知道他的罪行,他不想我们惊吓到他的家人。还说自己干过警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那日我们在谭勇家里缴获了一支七七~式手枪,还有两个手雷。所有抓捕谭勇的干警都心有余悸,若他没有选择投降而是负隅顽抗,手雷一响,我们都会成为他的陪葬品。”
“留在养殖场的同事很快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需要增援。问他们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回答的很模糊,只让我过去看看。我到时,养殖场门口的几条狗全被击毙,暗红色的狗血流了一地。留守的负责人欲言又止,直接让我们去后面的库房……”
“库房门口,两个干警正扶墙呕吐,库房里只剩陈晓涵在工作。见我要鞋套,他恶狠狠地说,不用穿了,来过这儿的人都该判死刑。我选择相信陈晓涵,早在来之前,我就对这儿就有一定的猜想。”
“所谓的库房,看起来更像厨房,简易搭建的水泥台上架着两口大锅。从锅内残留的物质看,一口锅用于煮,一口锅用于炸。锅旁放着两个90公分高的汽油桶,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了,桶里装满了黄色的混合油脂。”
“屋子最深处还放着三台冰柜,不出意外,冰柜里全是受害人的残肢断臂……”
陈珈问:“你一早就猜到了冰柜里会有什么?”
“连续作案那么多年,被害者从来没有被找到过。犯罪分子投资开设生猪养殖场和汽车修理厂,换你来侦办这个案子,你会怎么想?”接着他苦笑一声,“多数人真不会这样联想,要不也不会打电话让我带人过去支援。就他们几个人,确实不敢待着那屠宰场一样的地方。”
陈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烧烤,突然没有了胃口。
若是一个月以前,她会把白嘉祥的话当成一个故事,毫不犹豫的吃完桌上的烧烤。现在不同了,她亲眼见过月牙湖被烧得只剩骨头的导游聂某。听过杨老倌如何处理尸体,那句“萝卜丝加五香粉是为了中和肉的酸味”,让她在很长时间内不想吃萝卜丝。
学历史的缘故,她对这种缺乏人性的案子接受度比较高。狗吃人,猪吃人,甚至人吃人,历史上屡见不鲜。白嘉祥不用说得太明,她可以想象那两口锅的用途,还有那两桶油的出处。
白嘉祥仰头喝光了啤酒,“你的接受能力还不错。”
陈珈说,“陈晓涵在杨老倌家里取证时,特地嘱咐我们要将酸鲊肉和骨头鲊算上。见我特别好奇,他解释124案件的影响太坏了,搞得他看见肉类就想取证。”
提起杨莉莉案件,白嘉祥叹了口气,“这次双尸案现场,钟法医是过来帮忙的,他已经申请提前退休了。”
“退休,为什么?就因为酸鲊肉的事情?不至于吧!”
“124案件,那天扶墙呕吐的两个干警,一个被调去做文职,另一个辞职了。”
“库房油桶就是辞职的那人最先打开,他伸手沾了一点儿桶里的油脂,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想知道桶里究竟是什么油。另一个同事打开冰柜就被吓倒在地……总之他们接受不了亲眼看见的事实。”
“刑警时间干长了,每日都会怀疑人性。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很容易被案子压垮内心的信仰。钟法医参与过124案件,不久前杨莉莉的案子或许是压垮他内心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听说他戒肉了,还听说他退休就去庙里做居士。”
人性,陈珈不喜欢这个话题,特殊的成长经历和独特的记忆方式让她很小就了解了人性。这么多年了,她不喜与人交流,便是因为人心难测。在她生命中,除了亲眷之外,其他人的死活对她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王强是个例外,这人因她而死,她对王强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