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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命运的扰动黑鸟

——异端裁判所就是那些消灭魔物的英雄啊!可厉害了!拿着这么大的剑比划,刷!刷!刷!魔物都被消灭了!帅呆了……

“因为他们是和魔物为敌的,直接保护了大家的安全啊。”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魔物,这就行不通了呢……”尤利西斯沉吟着说,“所以说,某种意义上,魔物成就了教廷啊。因为魔物作乱,教皇才能开口说,我是神的代言人、只有我才能从魔物手中保护你们;因为魔物始终无法消灭殆尽,异端裁判所才能够以保护者的形象得到众人的尊敬和崇拜。

要是有一天魔物都被消灭干净了,事实上也就是宣布:大家不再需要仰仗教廷也可以好好活着了。不再需要圣水、圣器、不再需要支持他们,大家也可以好好活下去了……那么魔物灭亡之日,岂不也是教廷自毁根基之时?

丹尼尔对我讲那个光耀晨星的故事,他说,为了成就天国,必须存在一种恒定的秩序。虽然这话大概是为了做戏很早就编好了,于他是无心的,我听来却想到了目前的情况。

为了稳固教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必须存在一种永恒的矛盾:魔物应该始终骚扰人们的生活,而教廷始终保护着人们和魔物对抗。教廷自然是不能消失的,可是事实上魔物也不能消失,矛盾的一方如果彻底毁灭,矛盾本身也就不复存在。没有这种冲突就无法维持现状……

就好像所有英雄的故事开头,人们都一定陷入了危险之中!否则便没有了英雄出场的必要!”

阿斯再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这次有了准备,很快便平静下来。

“所以说……林德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吗?”他小心地问道。

“啊,”尤利西斯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想他是的,所以我认为他比教廷的其他人都更值得尊敬,他并不是期待着名誉财富而在猎杀魔物,而是承袭了家族的愿望,想要将世上的罪恶除尽。这就是他过得很累的缘故,因为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完全可信的人,他很孤独地靠着他的‘正义’支持下来……

但是他不明白这个道理,教皇却明白得很。我完全可以猜测,其实千百年来历代的教皇和他的枢机卿们早就清楚了魔物的‘支配者’的那些信息,也知道北海的特殊性,只是故意隐瞒这件事,包括教廷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被告知。

所以,要对丹尼尔他隐瞒什么,都是出于以上的考虑,他们不能把话都说出来,因为他们都看清楚了丹尼尔不是一个会好好保守这些秘密的人,而是一个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会在魔物消灭殆尽之后还把他当作英雄、只想把那些危害人们安全的危险尽量铲除的人。丹尼尔越是接近真相,他们就越是要隐瞒他,也因此丹尼尔最后连他们都猜忌起来,尽管这也不是他们所期待的,但总比全部给丹尼尔发现要来得好,就是这样吧。

我的推论有一个证据,那就是,千眼之巢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危险,我上次去千眼之巢的时候,只遇到了那个名为‘伊法拉’的魔物,它死的时候,我本以为会有大量的魔物出来分食它的尸体,可是我一直看着它沉下去、看着海面重新冻结,都没有看见其它魔物。

如果那地方只是那种水准,我敢断言,纵使几年前的丹尼尔去那个地方一分钱的危险都没有,但是他当年要去的时候被他的前任关了禁闭,理由是那里很危险。换言之——教皇到处宣传千眼之巢的恐怖,直弄得周围毫无人烟,只是不想给任何人接近,不想给人发现,其实那里并没有那么危险、更不想让丹尼尔这样的人发现,也许要斩断魔物的根源比想象中简单许多……”

说完了这段话,尤利西斯便沉默了下去。

如果自己的推测属实,那么教廷的算计只好一个词来形容。

“自私自利”!

为了保持这种“魔物和猎魔者对决”的状况,他们明知北海于魔物而言渊源颇深,却故意声称那里危险得无法靠近、故意纵容魔物多年侵扰人们的生活!

那些站在教廷顶端地位的极少数的人,为了自己永远享受到尊荣的地位,就一代又一代地让无辜的平民和不知详情的勇者流血!

“真是悲哀啊……”阿斯低低地说。

“……事实上……我也希望真相比这个要好一些……”尤利西斯的脚步凝重起来,“所以……这些只是我和你说一说而已……”

“不,就算这不是真相,也必然接近了……因为‘稳定的秩序’这种追求,原本就很悲哀啊……”阿斯低着头,像在数地上的石子砂砾一般,“如你所说的,这个世界广泛的愿望,是有一个不变的、恒久的、安乐的天国,建立这样的天国的要求,便是维护不变的秩序……那其实是做不到的,建立起来的并不是乐园,而是装饰得十分美丽的囚笼,虽然遍地花开,还是永远需要坚硬的栅栏将众人围困,所谓平和、安逸的生活,仅限于众人都甘心做白色的温顺的鸟、驯服地生活在囚笼之中的情况。

当黑色的不群之鸟出现,想要自由地展翅飞翔的时候,才会发现囚笼的栅栏根本不允许它伸开翅膀,尽管把笼子刷成天空和云的颜色,尽管把笼子挂在高处,它根本就不能在真正广阔的天空下游弋……而且,它的出现,使制造了笼子的人不安。

黑色的鸟……向往着真正的天空,即使没有人再给它喂食也乐意、即使没有人再为它遮风挡雨也乐意……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囚笼的栅栏上,筋疲力尽而徒劳,它只是引起了制造笼子的人的注意……

为了不让自己的白色的鸟儿都被黑鸟所影响……为了不让自己维持的秩序被黑鸟所破坏……为了不让乐园的虚像崩溃……一直地、一直地……阻止它从笼子逃出去,其实它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其实它并没有刻意要和谁成为敌人,仅仅是不那么温顺,想要把它黑色的羽翼完全展开罢了……但是,自由却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一旦让它开了这样的先例,‘秩序’也就开始分崩离析了……”

“阿斯?”

尤利西斯注视着友人空洞的双眼,又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但是阿斯无动于衷,那双眼睛好像已经看不见现实中周围的任何事物了,阿斯根本没有听也没有在看路,脚步散乱地向前走,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感之中,像是仅为诉说而诉说。

“黑色的鸟……竭尽全力……终于有一天,从囚笼中挣脱出来,满身伤痕地,从那挂在高处的笼子里,离开的时候,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从囚笼里,爬出去……然后、坠落……从那挂在高处的笼子里坠落下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求得了充满伤痛和悲哀的解脱。

我,并不想和谁成为敌人。我仅仅是想要伸开翅膀、想要自由地飞而已,我并没有想刻意地跳下来,只是到了最后无路可走,只有向下、向下……不停地坠落,被审判的雷电焚烧了羽翼、失去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不停地落下去,才终于从长久地束缚着我的牢笼里逃离。就算装饰得无比华丽而美好、就算白色的鸟儿们都温顺地低着头收拢着翅膀,没有一个会同我一起想到要飞,我还是不能接受那个地方……即使伤痕累累、即使如今站在阳光之下便会被那个温度灼伤,即使一个人挣扎着离开、背负起永远无法解脱的罪名……我还是不曾后悔……

我所感到悲哀的只是,为何我们简单的愿望,却总是触碰到秩序的禁忌……为何我们想要脱离之时,一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我是初始,却无法成为终结,一次又一次地……一代又一代地,黑色的鸟儿竭尽全力从那个美丽的乐园虚像之中爬出来、然后就坠落……

为什么命运的囚笼,一直都如此坚固,为什么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挣扎,只能重复着同样悲哀的结局,而没有一次能够将那座牢笼击垮?我是初始,亦想要成为终结……然而那个不断重复上演的戏码,却在我身后一次又一次地再现……”

“好像路西菲尔。”尤利西斯说。

这句简单的话一出口,阿斯的神情恍惚的漫长叙述便骤然中断了。他像在长梦之中被人一盆冷水突兀地浇醒,苍白地、沉默地,回望尤利西斯。

两人不知何时都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不过原因有区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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