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这个孩子在酒楼上跌下来,而自己张开双手接住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排斥他,甚至可以接受肢体上的接触,这是和她这具身体一起生存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待遇。
起初他只是以为是金枫界血脉的缘故,但是……姜浩把手伸进少女的里衣里,轻轻摸索了几下左边的肩胛骨,那个地方原来有一个“枫”字,自从上次寒毒过后,那痕迹就淡的几乎摸不出来了。
这也是她这般匆忙上路的原因,没了血脉的力量,这些年被血脉强行压制的病痛会一起作,这个孩子撑不了多久。
姜浩和雪家堡的恩怨积攒了二十年,身为庶女,他没选择的五岁那年就被送到了后山。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让他在意的是,刚一离开那座森冷严苛的城堡,她就感觉到了冥间的气息。
自封神之战后,冥间除了鬼差一派再不能入人间,所以被带走的那熟悉的气息是他母亲的魂魄。生死有命,她不干扰轮回,却不能不记血仇。
他本想等金枫界彻底安定下来再算这笔账的,但是,当知道自己被盯了十几年的时候,他觉得必须要给某些人一个教训,哪怕他们有可能根本就是被利用了。
他记得当时的心情是觉得应该立刻飞回去夷平了雪家堡,甚至不顾皇帝多年的布置,一意孤行。
但现在,他却在路上陪着这个孩子慢悠悠的去唐门!为了拿赤珠,那样东西可是他特意为封阿山定做的,为了完成它,怕是要把整个唐门搬空了。
姜浩把手抽出来,面无表情的死盯着少女的旋:杀还是不杀?少女似乎毫无所觉,动了动滚散了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大将军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伸出手,把少女重新裹好了,又揽进怀里来。
车厢里静了下来,许久才想起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年轻的大将军王无奈的想:就这样吧。
太阳升到半空,封阿山才迷糊的醒过来,他摸摸咕咕乱叫的肚子,把手按在上面侧着身蜷了起来
姜浩指着前面不时冒出热气的茅屋,上面简单写着茶寮两个字,拍拍天劫的大腿,大白马嘶鸣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渐渐停在了门口,呼呼的喷着白气。封阿山赖床的一个多时辰,姜浩纵着它跑了一千多里,直接穿过了云嘉山,实在是痛快的很。
姜浩把忍着饿装睡的少女裹成球抱了出来,门一打开,茶寮里三三两两的路人就都看过来,姜浩虽然只穿着不起眼的黑色大氅,但一身的气度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这个人不简单,封阿山那无一丝杂色的狐腋裘更是千金难得。
大部分人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只当是有钱人家的长兄带着畏寒的幼弟出来游玩,不少人还在称赞他们手足情深。只有几个坐在最里面的精瘦汉子互相打了个眼色,半低着头,虽然看着是在进食,目光却在四处游离。
封阿山从看见有其他人开始就把头抵在姜浩的肩膀上,死活不肯出来。大将军王的嘴角勾起了几不可见的弧度,紧了紧胳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炫耀意味昂阔步的走了进去。
茶寮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虽地处荒凉,食物也还丰富。
姜浩要了几个肉包子,一壶热茶,又要了一只活鸡。
年轻老板应了一声稍等就走了出去,似是抓鸡去了。姜浩穿过狭窄的桌隙找了个边角位子,打算把少女搁在角旮旯里,封阿山却死拽着大将军王的衣领坚决不松手。
姜浩侧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坐了下来,把少女搁到了腿上。年轻妇人端着一盘包子一壶茶走了过来,笑道:“客官们的感情可真好,这茶是加了姜的,冬日里喝正好,驱寒。”
姜浩看了看她,木着脸点点头“多谢。”
那少妇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收了托盘,笑盈盈的又道:“咱们这的鸡可就这一只活的了,您来的巧,昨儿杀鸡的时候,它也不知跑哪去了,愣是没抓到,今儿早上才找着,看来是专门等您呢。这可是好本事……”
话音未落,举起托盘就砸了过来,招式看似笨拙的很,却偏偏让人觉得无处可躲。
姜浩目光一闪,两指捏住了托盘,往下一压,按在了桌子上,少妇立刻松了托盘,举手朝她脸上攻来,姜浩把少女按进怀里,一只手钳住来人的手腕,随后往桌上一丢。
少妇撑了桌子一下,半空里翻了个身,随手抓了一把筷子开始到处乱丢。年轻的大将军王动了动手把射过来的筷子夹住了,看了一眼,把长短粗细差不多的挑了一双出来塞进少女的手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干什么?不要命了!”
方才两人交手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那群精瘦汉子虽早有心思,却也是直到筷子飞过来才有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