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四溅中,郭朴一饮而尽,虞临栖一饮而尽,他大乐:“好!”厚朴果然是好了。没有人说别的,只有喝酒倒酒。
三碗一过,郭朴觉得自己还是适度的好,对面的临栖是什么心情全然不知,这酒不能再喝。他抹抹嘴唇:“我像是不行了,病了,和以前不一样。”
虞临栖手扶自斟壶关切:“京中有良医……”郭朴老实不客气的抬手阻止他的话:“我自有医生,不是他我好不了。”
烛光晕红摇摇,郭朴想起来凤鸾。凤鸾也是功不可没,不仅是医生。
虞临栖恰好在说这事,三碗酒猛下去的他微有酡红,不知道真有酒意假有酒意,反正半带醉意:“我给你的信,你都认真看过没有?”他手指着郭朴,桌子长他手也长,离郭朴鼻尖不过一尺:“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郭朴的酒全醒了!
对面的临栖很是认真,郭朴不能再认真下去,那就变成顶真。他默然坐着,不去看鼻尖前的手指。虽然不看,眼角也注意到那手指修得精洁,是虞临栖一惯风格。
“你,快把我气死!”虞临栖带着苦口婆心:“我听到你退亲,我足地气了三天三夜。”郭朴面上浮出苦笑,心底是冷笑,自己气了一年多,直到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当然没有被气死,是后来有了凤鸾。就是现在想到卢小姐心里恨,马上就想凤鸾多可爱。
墙壁上虞临栖身影半倾斜,他的人如玉山将颓,手压在自斟壶上,身子半压在手上往前,有几分醉语喃喃:“你这个傻子!卢家糊涂,你怎么也糊涂!”
越说到最后越成指责:“你可以不退!拖到现在如何,依然是亲事!”郭朴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定这门亲有什么好!”
“你忘了?你全都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娶妻当然要娶大族!你今天兵部里有没有见到,等官的人有多少?全国多少个官员,兢兢业业办事的不知道有多少!要报卓异可以报一堆,写得书案头疼,赏得宫里头疼!厚朴,你犯糊涂!京里无人怎么做官!我和你好,再有卢家……”
郭朴再也忍不住,铁青色脸举拳捶在桌子上。“砰”地一声,菜碟酒盏全动起来。这震动一直传到虞临栖手中的酒壶下,带得他感受到震动,愕然不信地看着郭朴!
厚朴素来是好性子,今天怎么了?虞临栖扪心自问,马上要翻脸:“我是一片好心。”想想不解气,再加上两个字:“为你!”
桌上有煎烧鱼,又有汤菜,被震得流出来,盘子下面汇成小溪,一点一点往两个人流去。在房中呼呼的喘气声中,终于流到桌边儿,一行滴到郭朴衣上,一行浸到虞临栖衣上。
“我有妻子。”终于郭朴平息怒气,自以为淡然,其实是说得理直气壮。虞临栖放声大笑,他本来没有醉,此时笑得身子前仰后合,带出来三分醉意。
大笑声中,虞临栖乐不可支:“那麻烦你给她开开脸,以后演戏请想周全些!”他尖锐尖刻的说出来,出乎他意料之外,郭朴静静坐着,静静看着他,面上丝毫没有刚才的被激怒。
他的身影罩在烛光下,有如千年而立的一块大石,凝眸安然地看过来。
笑声嘎然而止。虞临栖竭力要看清郭朴心思,郭朴眸中有如一汪清可到底的泉水,一动不动任他看。
泉水微有波澜时,郭朴有了笑意。现在该他笑了,他微笑陈述:“是没有开脸,我还打算再娶她一回,下个月双十的好日子,本来想定得早,我想在京里多盘恒几天,见见你,也算了此心愿。”
他如此平静,虞临栖无法子平静,只说出来一声“哦”。郭朴继续道:“我病了一年多,原以为不会好,娶三个妻子是母亲的意思。”再把眼睛一瞪:“也是我的意思!”
到此时,虞临栖不得不张口结舌:“这个……卢家也有不对之处。”郭朴长长吁一口气,语气中多少心酸只有他知道。
“你没有病过,所以你不知道,这一年里我怎么过来,只有我自己知道。”郭朴眼中微有水光,不争气的浮现出来。他手点自己的胸膛:“知道吗?你不知道!我郭朴错看他人,误许亲事。我身受重伤行将不起,被人抛弃是我自己眼瞎!”
虞临栖震动一下,郭朴不让他说话:“我娶了三个妻子,两个是笑话!”他愤然而起,居高临下怒目虞临栖:“笑话就笑话吧,我不怕人看笑话!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另有妻子,我的妻子在我病中不离不弃,说起来。”他微仰头轻轻一笑:“她从来不是抛弃家人于苦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