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就有些阴天,大片大片的乌云中雷电若隐若现,仿佛跟这种阴沉相互迎合。
面对如此众多的可怖眼神,新生终于害怕了,胆战心惊地摆摆手:“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梁永和本想为他说句话,最起码让他能别陷入危险之中,可眼见着四周阴云密布,他本来就很胆小,立即想起了曾经自己的学生时代,当即也是心中一寒,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于果并不以救世主自居,他可怜这个新生,但他不会出手的,无论这新生会被打得多重,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他就不会干预,否则会耽误他的大事。
他并不是多么冷酷,但基本的尊重个体生命的底线,他迄今为止仍然遵守,未来也一样会遵守,但一些小伤害,已经不入他的法眼了。
可是三班班主任却不依不饶了,大吼一声:“各位同学!大家不但要扪心自问,配合曹校长的远距离神功传送而进行自我救赎,也要救赎这个学生,无论他多么不可救药!你们每个人都说说,他身上那些阴暗、龌龊、不道德的邪恶成分!”
学生们一开始都有些唯唯诺诺,但很快,群情激昂,形成一种诡谲之极的情绪潮流,于是,这场大批判便真的开始了:
“他早上刷牙不刷侧面,满嘴臭烘烘的,还故意朝别人脸上喷气!”
“他上课总是转笔,养成了如此恶劣的习惯,是对老师们的不尊重!”
“他不剪脚趾盖,穿碎了很多袜子,他对不起给他买袜子的爸妈!”
“他今天早上故意在他前后位的女同学身后贴了透明胶!”
……
于果听到这里,真想笑出声来,心想:“这算什么破事?也值当你们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来?如果不听你们说的话,单看你们的表情和造出的气氛,还以为是要去做一件多么**神圣的大事呢!一个个浩然正气天地长存的样子,简直就像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德都集中在这里了。”
虽然想法如此戏谑,但于果从内心里对曹校长等校方高层的厌恶在无限增加,他知道,像这种控制人心以致群体性癫狂的可怕魔教,可以说是当代社会最邪恶的毒瘤。
这个毒瘤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滴出罪恶的血,这样的组织必须全力铲除,否则,根植于这片大荒土地的疯狂民俗,恐怕还要深深地扎入地下和人心,继续影响今后几十年本地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这比真正的毒品,更加阴毒百倍。
渐渐地,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听到众多学生们开始群情激涌,此起彼伏地呼喊着:“揍他!”“让他滚!”“开除他!”“永远不让他重新踏进大荒中学一步!”
那新生真害怕了,双腿软打颤,竟然一下子跪了下来,甚至不断磕头,情绪失控地大哭起来:“别开除我啊!我爸妈穷得都快卖血供我读书了!我考上大学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我不能被开除啊!我不能啊!你们开除我,那是让他们去死啊!”
于果纵横历史,对人性把握得十分到位,他很清楚,这个新生心中并非没有原则,只是此人太过弱小,根本不可能对抗这种万众横眉怒目的局面,甚至宁可颠倒黑白,也只能顺从。
果然,大队保安围了上来,其中曹猛指着那新生,冷笑着问:“你还敢反对我叔叔?你敢说他宣扬封建迷信?”
那新生不断磕头,大哭不已:“没有、没有!我该死!我错了!从今往后我明白了,只有曹校长才是我人生唯一的希望!我考上大学的希望,我爸妈能够好好活着的希望!请重新接纳我吧!伟大的曹校长!”
说到这里,他居然忽然双目炯炯,已经达到癫狂的状态,呈现喜色,说:“啊!我看到了曹校长他老人家了!他在天空上显灵了!他把投影用神功投向了天空,就在云层里面!你们都看见了吗!”
众人都是一惊,虔诚地抬起头,但很快也都面露喜色,纷纷表示自己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并表示曹校长果真是神功盖世,竟然能如此远距离地在云层中显现形象,真是真神转世!
于果终于明白那些高二、高三的老生为什么会这样痴狂地崇拜曹校长了,在这样封闭和恐怖的环境内,谁敢说个不字?最起码,从实际利益出,这些贫穷出身的学生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考上大学,谁敢,甚至谁能承受被开除的命运?那就等同于宣布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