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
夏荷望着莲心消失在帘子后,忐忑不安的问:“春桃,你说小姐是不是在怪我?”
春桃有些莫名其妙的望了一眼夏荷,“小姐为什么会怪你?刚刚小姐不是说了吗,这事不怪你,你就好好养伤吧,别多想了。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夏荷有些茫然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小姐是一个不谐世事、单纯善良、犹如天仙下凡的美好女子,小姐长得是那样的美,气质是那样的出尘脱俗,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声音是那样的动听。可是……可是那天,那天的小姐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小姐!
如此邪恶,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里面全是冷漠冰冷,仿佛她要杀的不过是一只蚂蚁而不是一条人命。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想,那个时候她们是那么的危险,是他们先想杀了她和小姐的,小姐那样做并没有错,而且都是因为她的没用,所以小姐才会……原本这些都是她该做的事。
可是……可是她怎么也忘不了晕倒之前看到的情景。小姐拿着刀,那么淡定的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刀,而小姐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她在做的事只不过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她那双平时看上去那么温柔,恬静的美丽眼眸里没有害怕恐惧,只有一丝丝的讥诮。
看上去小姐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反而像是,像是一个杀人如麻,心如蛇蝎之人一般。这些天她一闭上眼睛面前浮现的就是小姐拿刀割了那个男人的脖子那一幕,再不然就是小姐拿着簪子刺进那人胸口,红色的鲜血溅了小姐一身那一幕,让她惊恐不安到了极点。
“夏荷,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心神不安的样子,是不是那天的事吓着你了?”春桃关心的问。
夏荷轻咬着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春桃姐,那天真的是太可怕了,你不知道,小姐她——”
春桃轻轻的拍了拍夏荷的肩膀道:“都已经过去了,那天你护住了小姐,我们都很佩服你的,你做得很好,那些人已经得到报应了。你不要想那么多,知道吗?”
“春桃姐,你觉得小姐怎么样?”回到她们住的房间,夏荷试探的问道。
“小姐啊,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主子啊,对我们从来不会动辄打骂,有什么好的也会想到我们,我们犯了错也不会一个劲儿的责罚我们。我觉得小姐是把我们当人,而不是一个卖命的奴才。”春桃老实的说着。
夏荷晃了晃神。是啊,小姐她一直都是这么好的一个主子啊,就算她杀了人那又怎么样?那也是被逼的不是吗?如果小姐不杀他们,那小姐就会死,既然如此小姐杀了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小姐没错,错的人是她!她都没有好好保护小姐,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小姐呢?她真是太过分了,她没有端正自己的身份。
夏荷忽然觉得无比的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家。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救了小姐,但是事实上是小姐救了她才对,如果不是她犹犹豫豫,小姐就不会亲自去杀那人,也就不会给了别人偷袭的机会。
她以后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
夜深人静,整个京都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各府院中的灯也都熄了。
朦胧的月光下,一道披着宽大的披风,戴着帷帽的人影悄然出现在荣国公一处荒凉的小院子里。
“这次的事我们主子非常不高兴,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就让你这样白白浪费了!以后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了!”
屋子里一名妇人隐藏在黑暗中,听到来人指责的话瑟缩了一下,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起来。“这,我怎么会知道那贱丫头命这么大,明明就只带了几个普通的护卫,她的婢女也没有武功,这样也让她逃过一劫,捡回了一条命。”
“不管你有没有想到,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够绝,做得万无一失!枉费我们主子给你指点了这样一条好路,就让你白白浪费了,早知道你这么的愚蠢,我们主子就亲自出手了!”戴着帷帽的人压低了的声音既尖利又沙哑,毫不客气的对隐身于黑暗中的妇人说道。
来人的话让妇人脸色一阵难看,咬着牙狠狠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不甘的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我定要那个丫头命丧于我手上!”黑暗里一双杏眼里布满了怨恨和毒辣,原本保养得宜的脸庞憔悴了不少,看起来衰老了好几岁。
戴着帷帽的人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下一次?呵呵,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如此出其不意你都杀不了她,还指望以后?你当荣国公是摆着给别人看的空壳子不成?如果这次不是主子在后面帮你善后,你以为你今天晚上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妇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戴着帷帽的人在帽帷的遮掩下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蠢货!浪费了主子的一番好意,如果不是看在她还有用处的份上,早就让她自生自灭了。她倒想知道如果荣国公知道了在背后想害他宝贝女儿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亲人的时候会怎么做,是大义灭亲呢?还是息事宁人?
“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你不需要多做什么,好好呆在府里做你的夫人,其他的我们主子自然会处理好。小心点别自乱阵脚露出了什么把柄让人捉住!”
妇人眉头一皱,“就这么算了?会不会——”
“闭嘴!”来人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妇人的话,“不这么算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能再找到机会杀她还是你能在她有了这么多人保护的情况下出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你以为你这次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是你自己的本事吗?主子能护得住你一次,可护不了你两次!”
“可是我不甘心啊!明明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妇人突然红着眼恨声低叫道,眼里的怨恨仿佛能吃人般,在这昏暗荒凉的院子里显得更加的渗人。
来人冷笑一声,“不甘心你又能怎么样?照我说你也别怪人家了,是你女儿蠢,怎能怨别人呢?摄政王殿下是谁都能说的吗?别说骂了,哪怕就是议论一下也是不行的。你和你家人能保住命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呸,如果不是温莲故意误导我的妤儿,妤儿又怎么会当众辱骂殿下,最后还因此而丢了性命!这一切都是温莲的错!”妇人,也就是三夫人的眼里满是恨意。
“罢了。我今晚过来也不是听你抱怨的,我只是来告知你一声,主子的意思是让你暂时把你的心思藏起来,别一时忘形被别人看出点什么了。这段时间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只管做好你的三夫人,温三小姐的三婶。如果你再有动作,主子恐怕就保不住你了。”
三夫人虽然心里恨不得再次出手将温莲置之于死地,但是心里也明白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如果敢做有什么动作,哪怕这个动作再小都逃不掉被查出的命运。按照二哥疼温莲的模样,恐怕是不会轻饶了她的。
“我知道了,那以后——”
来人看着三夫人脸上的急意,嘻嘻的冷笑一声,“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可怜的温三小姐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无端的被自己的亲三婶记恨上了。”
来人再三的嘲笑让三夫人心里一阵恼怒,不禁也冷笑一声道:“先找到我让我雇人去杀她的可不是我,我也想知道温莲是什么时候得罪你的主子了?”
来人神色一沉,冰冷的道:“闭嘴,主子的事岂是你这种人能问的,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就别说,免得哪天就像你那个蠢货女儿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把命给丢了!”
“你!”三夫人气结的道。
来人拢了拢身上宽大的披风道:“记住我的话,这段日子什么都别做,安静的在府里呆着,有时间最好就尽尽你做长辈的职责,去关心关心你的侄女。听到了吗?”
三夫人咬牙道:“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见三夫人如此听话,来人缓了缓脸色,温声道:“你也别急,以后多的是机会。爬得越高,跌得才越重,明白吗?”
三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来人福了福身,“多谢指点,我会记住的。”
来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我先走了,你多注意。”
三夫人目送来人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才回过神来,望了望身边荒凉的院子,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小心的快步离开了院子。
只是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意外的见到了今晚原本歇息在姨娘院子里的温琼海,这意外的一幕让三夫人当场脸色一白,眼神慌张的闪了闪。
“这么晚你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去哪里了?”温琼海拧着眉问。
今晚他本来是宿在姨娘的院子里,可是临时又想到自己的夫人这段时间因为妤儿的事一直郁郁寡欢,一时心软便来到了三房主院,没想到一来到主院的屋子里却没看到他夫人的身影,问守在外头的婆子也说没看到夫人出去,没看到人出去,也不在屋子里,难不成还遁地了不成?!
温琼海正要怒责问下人就见到三夫人披着披风回来了,一见到她温琼海就沉着脸问。
三夫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解下披风让下人收拾好退下才黯然伤神的道:“我想起了妤儿,所以忍不住就一个人到了她以前住的院子看看,老爷,那里都快荒凉起来了,我们的妤儿真的不在了。”
一说到温静妤三夫人还是忍不住落泪。
温琼海面上也出现了一丝沉痛,他走到三夫人身边环住了三肤色的肩头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妤儿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为夫又何尝不是?但是死者已矣,你要看开点,我们还有浩炀呢,你不想一下自己难道也不想想浩炀吗?他今年也才十六而已。”
三夫人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点哽咽的说道:“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每每当我想起妤儿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我就忍不住要伤心,妤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老爷!”
“夫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想开,别在沉浸在妤儿的死里面,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来处理咱们三房的事情。而且……”温琼海话语一顿。
三夫人睁着泪眼问:“而且什么?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接受的呢?”
温琼海微叹道:“而且二嫂打算为莲丫头在家里办一个宴会,到时候邀请京都贵族圈里的贵女到府里来热闹热闹,恐怕你和大嫂都要帮忙打一下手。”
三夫人脸色一沉,失控的站了起来道:“什么?我的妤儿才死了没多久她就要为温莲在府里办宴会?!她还有没有将我们三房的人放在眼里!老夫人难道也不管管吗?”
听到三夫人直呼温莲姓名,温琼海忍不住眉头一皱,张了张嘴又想到之前三夫人一直将妤儿的死怪罪在莲丫头身上,好不容易被他和浩炀说通讲明白了,现在大概是还有心结没解开,只好作罢。
温琼海嘴巴里的话一转道:“这不是莲丫头刚刚遭遇了不好的事受了惊吓吗?二嫂大概是想办点喜事来热闹热闹,给莲丫头去去晦气。”见三夫人似乎又要说什么,温琼海又道:“这事母亲也是赞同的。说府里最近也算是出了不少事,办个喜事来热闹一下也是好事。”
这个老戚婆,也忒偏心眼了!当初妤儿死的时候她就说她作为祖母也没有多难过的样子,果然现在才没多久就要在府里办宴会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的妤儿在府里根本就不重要吗?
一个人的死都换不来别人的重视的话也别指望还有其他的事能引起别人的重视了!
“夫人,如果到时候二嫂真的让你帮忙打打下手,你一定要心无芥蒂的去帮忙知道吗?莲丫头遇袭的事现在都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二哥心里正恼着呢,万一你做出了些什么不对劲的事来,让二哥怀疑到你的头上那就糟糕了。”
温琼海这话也只是随口说说,却让三夫人出了一身汗冷汗,忙装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道:“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我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们三房丢脸的事的。”
温琼海欣慰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夫人是个识大体的,如此我就放心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吧!”温琼海搂着三夫人往内室走去。
三夫人脸一红,微低着头有些娇羞的靠在温琼海怀里,暂时忘记了温静妤死亡带来的悲痛和怨恨。
温夫人要为自己在府里办宴会的事莲心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宴会的前三天才被告知,还美名其曰是惊喜。
但是莲心觉得一点也不惊喜,如果是现代的晚宴她还可以说勉强有兴趣参加的话,那这古代的就宴会她就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她穿越过来还没有正正经经的参加过一次,但是她也非常的了解这古代的宴会是要干嘛的。分明就是一堆大家小姐围在一起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要不然就是比比才艺,看看谁的琴弹得好,谁作的画漂亮,谁写的诗出彩等等。哪像前世那样还能谈个上亿的生意啊!
但是莲心想要拒绝已经迟了,因为所有的帖子都已经出去了,而且几乎把整个京都稍有地位的小姐都邀请来了。
所以这天温夫人大慈悲的允许莲心出府去散散心了,顺便到京都最有名气的尚衣阁去选几套漂亮衣服,好在宴会上穿,饰什么的最好也去选一些,谁让她好心的把那些漂亮的饰都给了温静妧。
莲心无奈,只好带着春桃和冬梅还有好几个护卫出府“散心”去了。
出门的第一站自然就是温夫人要莲心一定要去的尚衣阁了。
尚衣阁是京都城里最大、也是最受贵族小姐妇女追捧的铺子。说是铺子其实是一幢三层的高楼,一楼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也提供茶水点心,二楼才是出售衣物的楼层,三楼则是饰头饰一类,可谓种类齐全,各色物品应有尽有,而且样样都精美绝伦,价格也贵得离谱,只有家中尚有实权,家底殷实的贵族小姐夫人能常常来尚衣阁消费之外,就连一般的官员女眷也是承担不起的。
莲心一行人一走进尚衣阁马上就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荣国公府的三小姐自回府后就一直以戴面纱示人,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她面纱下的容貌,哦,据说她以前的碧云寺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也有有好奇心旺盛之人曾经到碧云寺打探过消息,但是碧云寺里的一众人都守口如瓶,并不愿意多说,这就让温三小姐显得更加神秘了。
莲心目不斜视的款步走了进尚衣阁,尚衣阁的伙计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道:“温三小姐,您可来。”
莲心的头微微一歪疑惑的道:“难道你知道我今天要过来?”
莲心异常清脆动听的声音让在场的夫人小姐不禁一阵感叹,只在心里道,温三小姐这把嗓子可真是有如天籁之音啊!就算在样貌上不尽人意也无妨了,这把嗓音足以弥补了。
年轻妇人轻轻一笑道:“温夫人早已提前派人来说过了,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您呢!瞧着温夫人对您的疼爱都让我们好一阵羡慕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也有几个笑着出声附和着。
莲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麻烦各位了,我娘亲她太过于紧张了,今天就有劳你们了。”
妇人忙道:“哪里是麻烦啊,温三小姐能来到尚衣阁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说着就要在前面领着莲心往二楼去,只是这时候在莲心一行人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刻薄又有些尖利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也让在场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有什么好羡慕的,一个病秧子也值得你们羡慕!拍马屁也得拍得像样点!”
莲心挑了挑眉,这又是哪里来的疯婆子,见人就咬?这道声音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到,什么时候自己拉仇恨这么厉害了?上一次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哦,就是耿烨华的妹妹那个,叫耿妙涵?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朝她喷火。这些小姐是怎么了,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就一个个都盯着她,看她不顺眼的样子?
莲心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一句话闹不愉快,顿了顿脚步就要继续往楼上去,可是人家不是这么想的。
“哎,我说你呢,病秧子温三小姐,你为什么这么不礼貌不理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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