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下官实在不知啊!”计言这番话里充满了真诚,这真诚已经深深的打动了自己,但是很明显没有感动端坐在对面的黑影。
“上刑!”
话音刚落,没有一点点防备,鞭子就已经打到了计言的身上,直打的他皮开肉绽,让他后悔棉袄脱的太早。
计言可是从法制社会来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高声喊道。
“大人,下官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有回复,别说回复了,那黑影动都没动一下,计言甚至怀疑这位大人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吧?
鞭子没停,计言一边重复的向着黑影表达着自己的心声“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一遍又止不住的暗自叹息,心说自己怎么倒了这么大的霉,上一世就不明不白的死了,今天这阵势,看来自己也难活着出去了,而且死前还得受这么一番折磨,万一要是打个半身不遂还没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下恐惧,不由得喊叫的更大声了。
计言也没细数有多少道鞭子打在身上,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此来让自己感觉疼痛轻一些,从出生到进诏狱之前的事儿,能想起来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只不过时间在此刻仿佛变慢了,慢到他已经把能想起来的都想了,鞭打还是没停。
计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了,他这身体对我还有用。”黑影抬起了手,终于发话了,看来这大人还没有睡着。
鞭打闻声即停。
计言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自己不用再挨这酷刑,惊的是,黑影说要用我的身体,怎么用?他这会儿倒又开始有点怕自己这细皮嫩肉的,消受不了这位大人的福泽啊。
“你嘴巴确实挺严的,能受的住,是个做探子的材料。给他松绑。”
壮汉给计言松了绑,计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幸亏这身皮囊还算康健,这几下并没伤到筋骨,不过有几道打的深的还是能看到清晰的血印,衣服跟伤口处沾粘在一起,沙沙的疼。
不过伤口应该也没有大碍,所以此刻计言脑子里飞快的思考起来,今天晚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让他等待太久,黑影开口道:
“我这里有一项差事,你若同意,不但马上就可以离开这诏狱,办的好的话还可保你富贵,你若是不同意……”
“下官同意。”计言直接就答应了,毕竟他现在已经明白摆在他面前这是一道送命题,就今晚这架势,不先答应下来,他是不太可能活着出这诏狱了,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出去再说。
“很好。”黑影对计言识相的表现很满意。
“今年正月初一,皇上赐姓“郑”予内官监太监马和。你可知此事?”
“下官看过邸报。”看来黑影要找计言的事与郑和有关。
“现如今,这太监郑和正在宁波府督造宝船,兼着选拔通译、水手等一众随员,要组织一个船队。你明日一早启程,前往宁波府,带着这些前去报到。”说着黑影示意一个壮汉把他桌上放着的一个包裹递到计言手里。
计言忍着痛抬手接过来。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两碎银子,一包外伤药和一个锦衣卫腰牌。这锦衣卫腰牌是出外勤必带之物,出关、通关、留宿驿站必不可少。
“报到之后,你继续在那做你的通译,我只需你做一件事。”
关键来了,计言抬起头来,屏气凝神,今晚的遭遇终于要有个答案了。
“我只需你将每日里郑和郑大人见过谁,说了什么记录下来。我会派人找你去取记录。”
计言听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大人是不起当官当傻了,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自己这是白挨了一顿鞭子啊,没好气的回答道:“下官只是一介小小的通译,且不说郑大人的船队要不要我,即便是被郑大人的船队选拔上,估计见郑大人本人一面都难。又上哪去知道郑大人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呢?”
“这你不用操心,你只需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就可以。不过若你出去后打算偷奸耍滑欺瞒于我。”黑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下次再请你进这诏狱,就不是这么容易出去的了。”
计言知道这事儿已没法推托,鼓足勇气,咬了咬牙,答道:“下官领命,不过还有事不明,望大人赐教。”
黑影似乎觉得有一丝意外,身子微微倾斜,说道:“哦?你有何事不解?”
计言说道:“一是大人为何选择计言做这份差事,二是可否让下官见一下大人真容?”
边说着,计言尝试慢慢踱步向前。
壮汉立刻就看出了这点小心思,抬手拦住了计言。
黑影答道:“我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原因有二,一是选择你做这个差事是因为你家底清白而又不引人注意,二是我朝精通番邦文字者并不甚多,而郑和之船队随行则是必带通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译都是见证者,也自然是最好的记录者。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若做的好这份差事,终有一日会让你知道是在为谁效力,你只需知道只要办好了我交给你的差事,必不会亏待了你就行了。”
说罢,也不等计言答复,那黑影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计言知道,他今晚不可能再从黑影这里得到更多情报了。
刘勋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蹦了出来,赶忙假模假式的一边搀扶住计言,一边悄悄的用力把他向着来时的方向拽。
计言此时此刻也想着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才好,因此也由得他扶着自己。其中一员壮汉,亦尾随而来,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出去的路虽然跟来时一样,但毕竟入狱和出狱的心境大有不同,因此计言感觉时间过的快了很多,没多久,已经能看到诏狱大门了。
壮汉咧嘴笑着跟门口守卫招了招手,守卫打开了大门,外面虽然仍是晚上,但是诏狱门口的火把却把整个走廊照的通亮。计言终于有机会仔细看清了这个执行酷刑的凶手,一字眉,面目狰狞,更为可怖的是,他没有舌头,准确的说,是舌头被人为的绞断了,空荡荡的嘴里只还留有一点点舌根。
计言的心抽搐了一下,不敢再看,扭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一出诏狱大门,刘勋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笑嘻嘻的对计言道:
“丁贤弟,愚兄没说错吧,这回这差事要是办好了,必能保你富贵。”得,已经开始兄弟相称了。
看来身在诏狱之中,即使是刘勋也感觉浑身不自在,而出了诏狱之后也跟计言一样感觉轻松了很多,因此言谈举止立刻就随意多了。
“刘大人说笑了。”计言这会儿真不知是该感谢这位刘大人呢,还是该一巴掌呼死他。
“愚兄啊,愚兄也不求贤弟什么别的,只要记得是愚兄给贤弟找的这个机会就行了。”
计言听着刘勋满嘴兄弟长兄弟短的,只是捂着伤口拖着脚步慢步向前走着,并没有搭理他。
刘勋见状,也知在这继续说下去是自讨没趣,拍一拍计言的肩膀,仿佛两人很熟一般,说道:“明早贤弟你还得奔赴前程去,那愚兄就不多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的工夫就在街角拐了个弯消失了这茫茫黑夜之中。
其实也不怪计言不想理会刘勋,真的是这一夜过的实在太惊心动魄,计言直到此刻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仿佛自己还是在梦里,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穿越的这一个多月是不是也只是一个长长的梦,自己其实被车撞了之后正躺在医院里呢。
不过胸口上伤口的疼痛很快就让他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做梦,今晚差点就把上天给自己的第二条命给交代了。
虽是已近早春,但夜里的风还是凉嗖嗖的,一阵轻风袭来,计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怔怔的看着刘勋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呆,然后便踱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前路固然凶险,但也充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