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言这可是第一次出海,而且还是要“出国”,因此感觉有些新鲜,于是在船上四处溜达着到处看看。
这艘商船乃是典型的福船船型,在浙江、福建等沿海一带很是常见,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首尾高昂,两个桅杆一大一小,可出远洋。常用做商船,亦可改造成战船,郑和船队里的大部分船也是这种船型。
眼看这船,长约七八丈,也就是二十多米,与其他停泊在码头的船相比不算小的,这么大的船只显然花费不少,但是船身却又看上去很破旧,有些很明显的修修补补的痕迹,搞的计言也有点弄不清楚这个林安和是有钱呢还是没钱。
计言此刻正站在船尾,船已起航,他一眼不眨的望着逐渐被抛在身后的桃花渡码头,码头上的人们,以及正停靠在码头的郑和船队的宝船。
尤其是那些拥有庞大身躯的宝船。
此刻船工们仍在给这一艘艘即将代表大明王朝荣耀的船只做着检查,画师们正在给船首两侧画上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蚣蝮的眼睛。
蚣蝮好水,民间也称呼为避水兽,在古代,暴雨洪涝海洋对劳苦大众来说意味着危险和死亡,因此人们会在桥头,建筑排水口,舰船的船首上,绘制蚣蝮的头像。除此以外,还会在船首两侧点上蚣蝮的眼睛,祈祷风调雨顺,出航顺利,出海捕鱼的渔民安全回家,出行的商人能顺利的贸易,出征的勇士能够安全返乡。
码头上的人群和明朝船队的船只在计言的视线之中越来越小,慢慢的像蚂蚁一般。再之后没多久,计言向着四周望去,都只有一片汪洋,再也寻不着他物。
计言有些怅然的步入船舱内,人都说只有离开家乡才知道家乡的好,计言此刻也才真正的体会到这种朴素的情怀。
船舱里,梅雨宁正坐在一个角落里,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双目微闭,似在休息。
林安和本来也正坐着,看到计言进来了,忙起身笑道:
“计大人过来了,很舍不得家乡吧,第一次出海都是这样的。小人小时候父亲出海不带我,天天跟父亲闹,吵着要跟着一起去,当时父亲跟小人说,哪都不如家里好,小人我不相信,以为是父亲不想带我找的借口。后来长大了,接了父亲的班,才知道父亲所言不虚。所以现在小人每次出海,都尽量带很多母亲腌制的黄豆,有时候在这些番邦异域待的久了,就只能靠着吃点带的腌黄豆来缓解一下思乡之情了。”
林安和语速挺快,一口气没停就把这些话说完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对这位梅公子没话可说给憋的。
梅雨宁此时也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这两位。
计言说道:“林兄客气了,我们此次乃是秘密行动,最好就以兄弟相称,不要大人小人的,以免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林安和笑道:
“好,那我先给两位大……”这“人”字没说出口,又给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先给两位兄弟介绍一下我们的目的地,琉球。”
“这琉球啊乃是一群岛屿的统称,不过大部分人都在一个岛上,所以我们也管那个岛叫琉球,这岛不适合种植,因此自古以来都是靠捕鱼和贸易为生,尤其是贸易,只因这岛地处浙江,澎湖,台湾,日本,朝鲜这几个地方的航行交汇之处,因此往来的贸易船只是络绎不绝,非常热闹。现在居住在这片海岛上的人,分三国,都是我大明之属国,其名为山北国、中山国、山南国。这三国之中,中山国国力最为强盛,也是第一个臣服于我大明的,我最常去那里贸易。山北国国力最弱,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因为中山国与我大明交好,所以这山北国就依靠着与日本较近的地利,往年里一直与日本关系密切,后虽也臣服于我大明,但有一些日本人长期定居在那里。”
看到计言和梅雨宁都在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话,林安和讲的也越发起劲,他接着说道:
“再说一下倭寇,要说我们这些出海跑船的,最怕的除了天灾,就是这人祸,天灾无常,而人祸则可查。因此我们客商之间经常会打听和互通倭寇的信息,这山北国的倭寇,现如今乃是日本萨摩藩的一支。”
又是“萨摩藩”,计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震,只听林安和继续说道:“这萨摩藩,近些年仗着船只先进,勇猛彪悍,把很多散落的日本海盗流民都收在其麾下,指挥这些流寇浪人或劫掠,或贸易,然后拿钱粮向萨摩藩上缴。有个别不服从的,就算同是日本人他们也毫不留情。”
林安和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向二人继续解释道:
“可这山北国的日本人,我听说大部分还是老实本分的,也就一些原先的日本渔民来这琉球谋生。虽然一直传闻有一支倭寇也落脚在此,与其他人混住,但这批倭寇规模不大人数也不多,我也不知道谁是倭寇,谁不是。要说这批琉球的倭寇,上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嗯......是上个月的时候,抢劫了一艘青州府发往朝鲜的货船,里面是青州窑烧制的琉璃品。”
计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忙问道:“这山东青州府发往朝鲜的货船,并不过道这片海域啊,怎么会被琉球的倭寇给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