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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恋是一种病

程如墨有个习惯,一旦压力大了,夜里必然梦见掉牙齿;而一旦做了这个梦,一周内必有坏事生。

梦里不是六七岁正换牙的年龄,而就是现在的模样。时常是突然场景一转,她用舌尖抵着和牙龈只牵连了一线的牙齿,生怕掉了,结果反而抵得更加使劲。下一秒牙齿落在了掌心里,嘴里泛起一股血的味道。

她心里焦急,知道这个年纪掉牙肯定无法再长出来。着急一阵,就醒了,醒来仍是心有余悸。

这晚,程如墨就又做了这个梦。醒来看见阳台上晾着的床单,夜色里微微晃动,鬼影一般。

这梦预兆能力百试不爽。

果不其然,第二天周日,表妹过来造访了。

表妹叫严子月,是程如墨大姨的女儿,在江城一个三流大学读播音主持专业,今年大二。

家里一帮子亲戚,都让程如墨极为头疼,大姨一家尤是。

严子月身材窈窕,又长得好看,生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杏眼微微一挑,便有无数小男生为之神魂颠倒。

程如墨以前是不信“用脸刷卡”这个说法的,如今见识了严子月的本事,却不得不信。

严子月一个月过来一次,今天进屋蹬了鞋子,脱下了身上酒红色针织斗篷,不等程如墨招呼,自己赤着脚走过去开了电视,又去冰箱里拿酸奶。

程如墨站在卧室门口淡淡看她:“我没拖地。”

严子月满不在乎,一边舀着江城老酸奶往嘴里喂,一边如领导视察般在程如墨狭小的房子里晃悠。

突然,她在卧室立住,朝柜子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床上新换的床单:“天气这么潮,你洗什么床单?”

“脏了就洗,哪有什么讲究。”

严子月撇撇嘴,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继续左顾右盼,突然说道:“这是什么?”严子月指了指床头柜下露出的白色一角。

程如墨心脏骤停了一拍,正打算上前去捡,却叫严子月抢了先。

那是张名片。

“陆岐然,崇城卫视……这是谁?”

这名片大约是陆岐然脱衣服时从口袋里飘出来的。程如墨不动声色:“一个客户。”

严子月将名片又翻过来看了一眼,没研究出什么名堂,随手放到床头柜上:“这人名字还挺好听。”

程如墨陡然有些心烦,懒得与严子月来虚与委蛇这套,斜倚着门框,目光冷淡:“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哦”,严子月手里动作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抬头看着程如墨,“我手机丢了。”

大姨妈女儿的造访,简直不亚于“大姨妈”的造访,这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烦意乱一直持续到了程如墨周一开例会的时候。

会议由策划部经理齐简堂主持,除了总结工作,主要是讨论接下来与江城卫视一档新节目的合作。市场部正在谈节目的冠名商,一旦定下来,策划部就需要制作新节目包括植入广告在内的媒体宣传方案。

这档新节目是江城卫视与崇城卫视共同策划的,将在九月每周五的黄金时段播出,是以江城卫视非常重视。新节目的主创本意是想找4A的广告公司代理,无奈经费预算紧张,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江城也算赫赫有名的飓风传媒,也就是程如墨所在的公司。

开完会之后,暂时组建了一个小组负责这项工作,依旧是齐简堂担任小组组长。

程如墨一走出会议室,齐简堂就凑了上来:“哟,怎么了如墨,来大姨妈了?”

程如墨:“滚。”

齐简堂笑嘻嘻:“要不今天下班了我请你吃烤肉?”

齐简堂不提还罢,一提程如墨就来气,上周在齐简堂订的烤肉店吃了一顿,拉得她欲死欲仙,如今听见“烤肉”这俩字就反射性胃疼,于是说道:“敬谢不敏。”

“哎,别脾气,你脾气就不好看了,说说看嘛,我给你参谋参谋?”

程如墨正想拒绝,想了想,觉得齐简堂未尝不是一个可供参考的对象,便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一般都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艳遇?”

齐简堂摸下巴:“这个嘛,也是要分人的。比如说我,好歹你闺密林苒那级别的,主动送上来我才接收。你这级别的,我还得考虑考虑。”

程如墨白他一眼。

齐简堂一笑:“怎么了?又为哪个男人伤心欲绝了?早说了让你答应我嘛,绝对让你享受女王级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精心呵护。”

“答应你了,然后和你一百零八位前女友斗智斗勇?想想都累得慌。”

“不累不累”,齐简堂笑嘻嘻,“只要你答应,我明天就跟你去领证,房产证上加你的名字,结婚证还不让你出工本费,你说我体贴不体贴?”

“房子加我名字算什么体贴,改成我名字才叫体贴。”

齐简堂凑上前,盯着程如墨:“你说真的?你敢答应,我就敢改名字。”

程如墨立即退后一步:“假的。”

齐简堂做捂心口状:“太绝情……”

两人贫嘴一阵,说回正经的。

“男人通常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艳遇,这话真不假。只要这女人对他现有生活不会造成冲击,看着能吃下——看着吃不下,关了灯能吃下,吃完又不用负责,何必道貌岸然假装君子。”

程如墨默默听着不说话。

齐简堂瞥她一眼:“你给谁送上门了?”

“我只是问问。”

齐简堂挑眉,表示不信,然而也没追问。

事情生以后,程如墨一度想告诉林苒,斟酌了几次都难以启齿。但这些就像憋在她嗓子眼里一样,不吐不快。

“下班了陪我吃顿饭吧。”看着齐简堂拉开办公室的门,程如墨突然说。

两人去吃怀石料理,坐在十四楼的餐厅里,外面便是满城灯火和悠悠江水。

面对此情此景,程如墨总算开得了口。

当然这与倾诉对象是齐简堂也有很大的关系。齐简堂今年三十六岁,四年前程如墨跳槽过来,就一直受他提携照顾。齐简堂风度翩翩又相貌英俊,加之性格开朗洒脱,上至四十少妇下至十四少女,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当然,最后这句评价,是齐简堂自己说的。

程如墨觉得,这样荤腥不忌流连花丛的男人,道德底线一定很低,自己这点事,说不定在他眼中看来,根本跟少女思春一般,不屑一听。

所以程如墨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说:“我大学时候,单恋一个男人,前几天,我跟他……生关系了。”

齐简堂摆了摆手:“等等……让我捋捋。你大学时候和他到了什么程度?”

“我对他是单恋,那个时候他有女朋友,你说能到什么程度?”

“哎,我真是早生了十年,纯情苦恋的小墨墨……想想还有点激动。”

“……”

齐简堂笑笑,继续说:“看不出来啊,你牙口比我还好。你大学毕业都六年了吧,一顿隔夜的肉,吃了不嫌硌硬啊?”

程如墨想了想,严肃摇头:“实际上,我觉得这是顿回锅肉。”

齐简堂有危机感了,立即坐正盯着程如墨:“你说真的?”

程如墨又仔细想了想:“真的。”

齐简堂端起面前的清酒,喝了一大口:“如墨,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呃,我话糙,可能有点冒犯……你确定不是因为空床太久?”

程如墨看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齐简堂按了按额头,“所以我觉得现在这事儿有点糟糕。不骗你,我有点嫉妒。”

他这话真真假假的,程如墨便没接腔。

顿了顿,齐简堂问程如墨:“你有什么打算?”

程如墨浅浅地喝了口酒:“没什么打算。回锅肉好吃,但也不能顿顿吃。”

“你如果真这么想,倒是好事,就怕你意志不坚定,到头来反而又一头栽进去。”齐简堂说,“好比说你那脑袋长在裤裆里的前男友,你分明早就觉察到他出轨的迹象了,还装大度,还任由他给你戴一打的绿帽。”

“你能不能别提他。”一想到前几天看到的那辆丰田,程如墨就有些作呕,好像有人往她嘴里塞了把酸黄瓜,掐着她的腮逼着她咽下去。

“警钟长鸣,知道吗?吸取教训啊如墨,你就是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对男人这个群体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说得对”,程如墨不服气,“我就是对男人这个群体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还等着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啊哟,那你不早说”,齐简堂往前一凑,“这哪是幻想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绝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程如墨伸手将他脸拂开:“有件事你误解我了,我对他大度恰恰不是因为我对他抱有幻想,而是因为我对他不抱幻想。”

齐简堂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看着程如墨。“有意思,你和邱宇谈了两年,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连点基本的要求都没有……”他顿了顿,“你不幻想他,那你幻想谁?”

程如墨怔了怔,恍惚觉得被点醒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所适从的窘迫。好比说,一个人裤子拉链没拉好,混在人群里走着,本来也没人察觉,偏有个人高声提醒,虽出于好意,到底是十足尴尬。

程如墨便觉得此刻自己就像站在人群中,面对周围人窃窃偷笑,把拉链拉上不合适,不拉也不合适。

无论如何,面上还得扳回一局:“事实上,多年前我就觉得爱情并不是什么必需的东西。好比说鸡精,炒菜撒点,味道鲜美一些。但若不撒,对菜本身的味道也不会造成本质的影响。”

齐简堂摇头:“这么比喻不合适。爱情虽然没那么重要,比鸡精的作用还是大点的。”

过了一会儿,齐简堂说:“反正你这个老同学也不在你跟前,一夜春风暂时撼动不了你俩现在这严酷现实。现在结个婚谈个恋爱多难,异地恋更不用说,况且还有我这么优质的男人对你造成长期的诱惑,你想用张旧船票登上往日的破船,难度不是一点半点。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敞开胸怀,拥抱生活。当然,敞开胸怀拥抱我就更好了。”

和齐简堂的一番聊天,暂时让程如墨放下了郁结的心思。她想这人虽爱开荤腔,有一点说得还是不错:凭她和陆岐然只是聊胜于无的感情基础,能修成正果的可能性堪比平地起高楼,蓝图都没画出来不说,还缺砖少瓦,人手不足,消极怠工。

吃完饭,程如墨顺便去了趟苹果店,买了只Phon5。齐简堂在一旁等她刷卡,只觉得无比惊奇:“你总算舍得把你那个充六百块话费送的华为换了!不过我建议你先别换,过几个月5S就要出了。”

程如墨低垂着眼:“要是能等得,早就等了。”

市场部很快谈好了一家乳制品公司做新节目的冠名商,稍稍清闲了一阵的程如墨,又要忙起来。

小组先与江城卫视的媒介运营负责人接洽,花了两天时间草拟了一个方案,等崇城卫视的负责人过来,一并商议细节,再对方案进行完善。

崇城卫视的负责人到的时候是周四的下午,程如墨正开着电脑查资料,公司内部的即时聊天工具弹出来齐简堂的消息:小组来2108开会。

程如墨关掉窗口,抄起记事本和签字笔过去。

路过茶水间,正好一个女同事在冲菊花枸杞茶,抬眼笑嘻嘻对程如墨说:“如墨,崇城来的那个负责人长得很帅,听说还未婚呢,你要不抓紧看看?”

自程如墨结婚失败之后,她就成了部门已婚女性重点操心的对象。通常而言,只要是人,男的,未婚,她们都会积极热心地一阵牵线。

如果是平时,程如墨笑笑也就罢了,但此刻陡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她当机立断,伸手将头上丑不啦唧的刘海贴扯下来,揣进兜里。

同事呵呵一笑:“这就对嘛,好好打扮,给咱们策划部长长脸。”

话音刚落,齐简堂就带着一行人过来了。一眼望去六个人,果然,那人就站在最后。他穿一件短款黑色风衣,里面搭着休闲样式的白色衬衫,底下穿着黑色长裤,鞋子也是黑色,显得腿尤其修长。

程如墨一早知道,陆岐然这人对自己帅不帅并不在意,也从不费心修饰,衣服长年黑白灰三色,如此随便搭配也不出错。他这人不笑的时候有几分严肃,配上利落的穿衣风格,落在不懂事的小女生眼里,十足十的冷面诱惑。

程如墨叹一口气,不怪他刚来就有人盯上,实在是因为这人在一堆或际线后移或肚子微挺的中年男人中,太过扎眼。

陆岐然自然也看到了程如墨,这次不是惊喜,是明显惊讶。

说不定惊吓更多一些。程如墨心想。

一面却大大方方上去,挨个儿与人握手打招呼。

到陆岐然时,她也不忸怩,仍是握手浅笑,落落大方。对方的惊讶也只是在初见她时稍纵即逝,此刻坦荡的态度与她别无二致。

小组成员很快到齐,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最初草拟的方案大方向上需要修改的并不多,分歧产生在细节的执行上。会开得很长,到最后大家都有些疲惫。

程如墨合上记事本,笑笑说:“前几天有人给我送了一盒上好的铁观音,我这个人不懂茶,给我了肯定是牛嚼牡丹的下场。不如就拿来给大家解解乏,我们休息片刻再接着开。”

齐简堂赞许地看了程如墨一眼,说:“我办公室里有套茶具,用那个泡吧。”

程如墨站起来说:“那请大家稍等片刻。”

正要出去,崇城卫视节目包装组的李组长突然说:“小陆,你过去帮帮程小姐。”

程如墨手里动作一顿,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出了会议室,程如墨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陆岐然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脚步声很细微,她却觉得有些烦躁;加之一路过去同事纷纷侧目,一些议论不断落入耳中。

总算是到了工位上,程如墨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铁观音,又往齐简堂办公室走去。

走了两步,见陆岐然也要跟上前,她淡淡说:“我去拿茶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陆岐然看了她一眼,顿下脚步。

程如墨的工位收拾得很干净,右边搁着一排书,陆岐然瞥了一眼,大多数是与专业相关的,只有三本画风不和谐,看名字显然是言情小说。

书架前放着一盒纸巾;一个外面黑色里面琉璃蓝色的瓷杯,茶水已经凉了,但仍能嗅到极浅的香味,似乎是苦荞茶;一个苹果绿的笔筒,里面除了黑色的签字笔,还装着一支粉色的自动铅笔。左边电脑旁放着一只苹果手机的袋子,陆岐然想了想方才开会时程如墨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似乎并不是苹果。

陆岐然还要细看,程如墨已经端着茶具出来了。

“我来吧。”

程如墨只犹豫了一瞬,便依言将装着茶具的木盒子递给陆岐然。她自己只拿茶叶盒子,跟在陆岐然身后。

陆岐然腿长脚长,平时走路很快。但似乎是为了照顾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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