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扭头看她,没有立刻回答。
贾思敏无端心烦。这么慢的反应是怕她欺负她?
看着甄爱淡静又水灵的眼睛,贾思敏的笑容消减了几分。她即使是心里嫉妒,也不得不承认甄爱的漂亮。
甄爱刚要答话,言溯手肘轻推她一下:“不想去就不去。那里没一个你认识的人。”
甄爱道:“这里本来就没一个我认识的人。”
言溯扭过头来,眼神不善:“我不是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甄爱瘪嘴,“今天的婚礼,难道我就一直黏在你旁边?”
“为什么不行?”言溯觉得理所当然,“你不喜欢陌生人,就一直跟着我好了。”
甄爱低头,心底砰砰地跳。
她一下一下地揪手指,斟酌着要不要说“好呀”,可贾思敏又喊她了:“甄爱,过来看看新娘子嘛!”
这一喊,海丽和外婆都往这边看。
甄爱不好拒绝,应了声。
起身时,还故作得意地拍拍言溯的手臂:“哼,我有小伙伴,才不和你玩!”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她都不知道为何此刻那么心情好,好得像草地上的灿灿阳光。
言溯不理她,唇角弯了弯,继续刷篱笆。
甄爱小跑过去一看,安妮身着雪白的春款婚纱,很漂亮。七个伴娘穿着七彩小洋装配长裙,像活泼的糖果。
她拘谨而真诚地向安妮道喜。安妮和斯宾塞一样,很会照顾人,拥抱甄爱表示感谢。
贾丝敏立在一旁,不太友善地盯着甄爱看。今天寒流回潮,虽然出了太阳,气温却有点低。甄爱穿着白外套,宽大的帽子堆在肩膀上,衬着荧荧的小脸很是清丽。
贾丝敏想起言溯说过的话“寒冷会弱化人的心理防线”,她唇角一弯:“甄爱,女宾都穿的裙子,我给你找条礼裙吧?”
甄爱本觉得穿裙子合适,挺感谢贾丝敏的。
进去试衣间,打开衣袋才现不是春款而是夏款,丝丝缕缕材质很薄。甄爱犹豫了一下,但毕竟是陌生人的婚礼,她只认识言溯,不好挑三拣四。且她的外套可以拆掉帽子,看上去像小洋装,套上也就暖和了。
才出试衣间,贾丝敏不小心撞过来,她杯中的红酒泼到她外套上。贾丝敏忙道歉,叫人来把甄爱的外衣拿去洗,又吩咐拿一件和伴娘一样的小洋装过来。
贾丝敏笑:“甄爱,我们刚才在讨论伴郎们,你之前在外面看见过吧?”
甄爱点头。
“我们都觉得那个金蓝眼睛的最帅,你说呢?”
甄爱望了一眼,又点点头。
“他叫威廉,是斯宾塞在剑桥大学的同学。从英国来的,和王子的名一样。”
有个伴娘笑了:“贾丝敏,你又想配对啦?可甄爱小姐是S.A.带来的女伴,不用你介绍。”
贾丝敏隐去眼中的一丝不快,答:“S.A.是顺带带甄爱过来。你们不了解S.A.?他喜欢的不是甄爱这样的女孩。”
甄爱眸光闪了闪,脸色微白。
“他那么古怪,甄爱也不会喜欢他,对不对?”贾丝敏盯着甄爱,话语温柔,眼神咄咄逼人。
甄爱的心一震。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把她推到一个尴尬而奇怪的角度,她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内心。
其实,她从来都不觉得他古怪。
一天又一天,她觉得他正直浩然,真实可靠,有原则有坚守,充满了人文主义情怀,很温暖很贴心。
这样的人,她为什么不能喜欢?
这样的人,她其实已经喜欢。
甄爱的心跳得激烈,她没有回避,直直迎上贾丝敏的目光。
后者见她竟然坦然直视,心下暗觉糟糕,眼见甄爱要回答,立刻眼珠一转,抢先开口:
“不好意思,我差点儿忘了。威廉是英国卡文迪什家的爵士,这些古典贵族之家很注重出身和教养。和你肯定没有结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安妮。也只有安妮这样的出身才能真正从生活和事业上帮到斯宾塞!”
她声音很低,只限甄爱一人听到。
甄爱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她的意思。
言溯家,不管是从父亲还是母亲的角度,都出身高贵。就像他的哥哥斯宾塞,只有亚当斯家族的安妮才能与之相配。
贾丝敏好心安慰甄爱:“不过不要紧,威廉这么帅气有型,能和他玩玩也挺好。甄爱,你不会亏的。”
甄爱的脸白了,一言不。
这辈子,她和平凡人的交际太少,也不太懂怎么和普通人打交道。即使她遇到过更大的风浪,但贾丝敏这样的绵里藏针阴险诡计却是生平头一遭遇到。
除了一贯的冷漠,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心里的确虚,一个连身份都虚假的人,她该怎么说喜欢?
这一瞬,她真想从婚礼上逃走,从此消失,躲进她的实验室里谁也不见,再也不出来。但她终究不是那样任性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平复了胸腔中难过又隐隐凄然的心情,对贾丝敏淡淡一笑:“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贾丝敏调皮地笑笑,和其他伴娘一起拥着新娘出去了。
婚礼要开始了,休息室里只剩甄爱孤零零一人。
给她找外套的人,也一直不来。
甄爱立在原地,渐渐冷意来袭。纱裙太薄,还是裹胸,才走到落地窗口就瑟瑟抖。
她望一眼外边陆陆续续就坐的宾客,不敢出去。只有她一人穿夏装,这样出去,绝对会吸引全场目光。
她不在乎一切人的想法,但她还是难过了,她一定会给言溯丢脸。早知道就不该跟他来参加婚礼。
本来就不属于你的繁华,兴冲冲来凑什么热闹?
还想着,光影中闪过来一个人,眉目如画,眸光灼灼,正是言溯。
“你怎么又呆了?”言溯掀开白纱帘走进来,蹙着眉,看上去颇有微词,可一看到甄爱空空荡荡的表情,他便愣住,故作的嫌弃撤得干干净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怎么了?”
甄爱怔怔看他,无话可答。
言溯垂眸扫一眼,眉心深深拧起:“谁给你换的这套乱七八糟的衣服?不冷……”
他习惯性地抬手去摸摸她的肩膀,可这次,手伸到一半就停住。甄爱的肩膀白白细细的,很好看。这样光露着,他摸上去会不妥。
他愣了愣,脸颊闪过一丝红,尴尬地收回手。
甄爱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随之坠落。
不想他下一秒就脱下西装外套,甄爱猛地清醒,刚要回缩,他已不由分说把西装套在她身上。
这样更引人注目,甄爱要挣脱,言溯却紧紧扣住西装的领口。她细细一个在衣服里怎么挣都像是入了网的鱼,被他一双手便轻易地控制得牢牢的。
言溯不知她怎么闹别扭,本还不解,可见她急慌慌在他宽大的西装里拧来扭去,跟裹在蛹里的毛毛虫似的爬不出来,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猜她是害羞,愈握紧了手,唬她:
“现在赶紧去后排入座,不然等过会儿所有人坐好了,我就这样拎着你出去。让大家不看新娘,都看你。”
甄爱果真不动了,黑眼珠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想不通他怎如此反常。
她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言溯背后出去。到最后一排坐下,没人注意到她。
甄爱的心渐渐松下来,小腿有点儿凉,胸膛却很暖和。言溯的西装对她来说太大了,套在身上空落落的,却有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新奇又好玩。
海上来的风吹着白色篱笆上的气球和玫瑰簌簌地摆动。
甄爱望向言溯。除去西装外套,他只穿了件衬衫,风吹来吹去,像扫堂一样,一下子鼓起他的衣衫,一下子又紧贴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