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昏了头:“你凭什么管我?我们去年的今天就离婚了!”
房间里一瞬间静下来。窗帘没有拉上,三十九楼,这城市的绝高处,足下一片灿烂的灯海,俯瞰众生繁华,她与他曾有过的家,终究是,高处不胜寒。她忽然觉得后悔,不应该说这样一句话,而他已经转开脸去。过了好久,才听到他似乎疲倦的声音:“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今天是他们离婚一周年。
纪嫣然上班迟到了,蹑手蹑脚溜进办公室,谁知道刚踏进大门,手机就唱起来:“你这个大坏蛋,你这个大坏蛋……”她手忙脚乱面红耳赤连忙翻找手机,在包包里摸来摸去,越着急越是翻不到,最后响得全部同事都从格子里探出头来。她一边尴尬地笑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溜,终于找到了埋在包底的手机:“喂。”
“是我。”
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一入耳,她只差把手机当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干吗?”她纯粹是因为心虚所以恶狠狠地反问。
“你把东西忘在我车上了。”
果然,刚刚下车的时候太匆忙,又怕被同事看到,拎着包包就跑了,结果忘了采访机。
只好搭电梯下楼去拿。
结果又被他数落:“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这样丢三落四的,你们老总怎么受得了你?”
“要你管!”她拿了采访机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颈中的丝巾松了,露出胸口上方的红草莓,她本来皮肤白,所以看着越明显。她又窘又气,狠狠推开他:“还笑!”
真是丢人啊……想到昨天晚上,就觉得双颊滚烫,真是丢人啊……本来两个人明明是在吵架,就算不是吵架也是在冷战,结果照例是她吵不赢。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她素来以真小人自诩,所以气急败坏之余就动手了。动手的结果还是她输,当他气喘吁吁地将她按在床上的时候,事情就一不可收拾了。真是丢人啊……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实在无法假装啥事也没有,所以她打算趁着他没醒先逃之夭夭。谁知道脚丫子刚一沾到地板上就被他逮回床上去,最后的结果就是迟到。
他是老板他哪怕旷工也没人理会,但她还要上班,这人竟然还幸灾乐祸,忒没同情心了。
看着她脸色都变了,他终于相当愉悦地转移了话题:“晚上回家吃饭。”
这句话终于成功地浇熄了她的怒火,一时间她只是垂涎三尺,仿佛胃里有馋虫蠢蠢欲动:“你做饭?”
他哼了一声:“你做的能吃吗?”
因为太忙,家里向来都是阿姨做饭,但结婚两年,他一共下厨三次,次次都令她终身难忘。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种人做什么事都会比别人成功,比如李堃一时兴起去炒两个小菜,也会比她炒得好吃一万倍。
这就是天分啊天分。
想到晚上有好吃的,她就眉开眼笑。
想必是乐而忘形,结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孙倩问她:“你中五百万了?”
“没有啊。”
“那你笑得嘴都合不拢?”
“嘿嘿……”她只好更心虚地笑。
孙倩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昨天不是去采访李堃了吗?”
乍然听到这两个字,嫣然吓得差点扔掉了筷子,强自镇定:“是啊。”
“最新八卦啊,你知道李堃最近在跟谁谈恋爱吗?”
“跟谁?”
“颜靖靖!”
孙倩如愿以偿地看到嫣然顿住了一切动作,所以再狠狠加上一句:“就是拍电影的那个颜靖靖,刚在法国电影节拿奖那个。可别往外头说,不然赵安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赵安是孙倩的男朋友,赵安的哥哥赵石乃是娱乐圈中一手遮天的人物,所以孙倩时不时就有惊人的娱乐八卦爆料给嫣然听。看嫣然有点愣,孙倩不以为然:“这种女明星,成天就跟有钱人缠不清。你说这消息要让狗仔队知道了,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哎,嫣然你怎么不吃了?”
“我减肥!”纪嫣然把筷子一扔,一路小跑回办公室去开电脑了。
上网,搜索“颜靖靖”。
哗一下子屏幕上铺天盖地无数照片,杂志封面、影节特写、走红地毯的晚礼服、代言化妆品平面广告……或娇艳或明丽或清纯或妩媚,这女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她有点颓然,一下子就蔫了。
这天正好是周末,下班了拦不到的士她又懒得挤地铁,一步步往前蹭,结果电话响起来,果然是李堃:“你下班了没有?我来接你。”
她深深吸了口气:“大——混——蛋!”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手机关了。
看到酒店就拐进去,掏卡开了个房间,看到雪白的大床,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香,睡醒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其实不是睡醒是饿醒的,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咕咕叫,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爬起来。
半夜哪里有吃的?
她饿得快抓狂了,十分想念家中那塞得满满的冰箱,十分十分地想,想到抓狂!
她抓起包包,决定回家去,免得被饿死在这里。
好在半夜酒店门前还有的士,也好在离家不远,就十几分钟车程。
她在电梯里想到那满冰箱的吃食,连连吞口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尤其是备满物资的狗窝。
掏出钥匙开门,来不及开灯就心急如焚直奔厨房,反正闭着眼也不会……啪!还没想完,她已经被重重绊倒在了地毯上。
她摸索着爬起来,客厅地面上怎么会突然出现障碍物?滑滑的有点像自己的包包,不对,是皮鞋……再往上摸……好长一条腿……
在她尖叫之前落地灯亮了,看到熟悉的脸庞她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更紧张。
“纪嫣然,”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冽凛气势,“你怎么回事?”
她不心虚,反倒比他更凶:“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这么晚你去了哪里?”他的脸孔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给她无形的压力。深呼吸深呼吸,镇定镇定,她又不欠他一毛钱,为什么要受他威胁?
她耸耸肩:“你管不着。”
他很干脆地没有再说话,而是把她拉过去,狠狠狠狠地吻下去。他的嘴唇很温暖,嫣然忽然有点哀伤,她不是很软弱的人,但这一瞬间突然忍不住,就哭了。
他停下来,看着她。
“李堃,”她吸了吸鼻子,“你走好不好?”
他的嗓音有点哑:“你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总做这样幼稚的事?”
男人啊,靠不住的男人啊,结婚前他还信誓旦旦要将她当小孩子宠一辈子,现在就指责她幼稚。
她怕自己会嚎啕大哭,所以飞快地擦干眼泪:“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
他不怒反笑:“我们已经离了。”
对哦,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