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亥时。
谨身殿里的灯火没有熄灭,只不过墙上的宫灯,已经全部由红色换成了白色,树上也扎起了白花,窗帷全部换成了素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整个皇城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孝白之中。
洪泰帝突然下旨对楚七“斩立决”,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几乎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吃惊和反对。吃惊嘛,是都没有想到。反对嘛,那是各有各的理由。
有人反对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借机揪住赵樽的辫子,正可以利用“楚七谋杀太子”一事大做文章,顺藤摸瓜下去,多搞一点人出来。这样杀人灭口,后面的戏还如何唱得下去。有的人嘛,自然心知老皇帝是为了平息干戈,才想直接把楚七斩了事,免得再生事端,可隔岸观火谁也不愿一了了之。
宁王最激动,“父皇,此事不可轻易结案。”
兵部尚书谢长晋立马附议,“陛下,微臣以为,宁王殿下所言极为有理,谋杀太子那是大罪,必须揪住党羽来不可。”
吏部尚书吕华铭却不认同,“臣以为此事应由陛下乾纲独断,楚七该杀。”
一件“杀与不杀”之事,始终有不同的意见,就在洪泰帝的面前也大搞党羽派系。可谁与谁交好,谁与谁结党,却又不是那么清楚能从明面上看出来。朝中之事,水究竟有多深,端看这件事就可见一斑了。
洪泰帝头昏脑胀,揉着太阳穴一直皱眉。
“老十九,你怎么说?”
赵樽今日的情绪一直很冷静。别人争执的时候,他几乎不插言,如今被洪泰帝点了名,那凉得如同腊月河风一般的目光也是丝毫未变,考虑了一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突然拂下衣袍,在洪泰帝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楚七不仅没有谋害太子,而是在诚心治疗,确实对大晏社稷有功。”
“哦,你有何办法?”洪泰帝声音沉沉,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赵樽没有起身,手臂突地一沉,“嗖”一下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来,就在众人的惊愕声中,眼也不眨地将刀尖扎在了自己的左臂上。一时间,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手臂,也落在了地上的团花地毯上,引得屋子里尖呼声四起。
“殿下!”
“十九弟!”
“老十九!”
在众人不解与惊呆的目光下,赵樽就像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仍是淡然地看着洪泰帝,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在烛火下举了起来。
“父皇,这是太子的血液。楚七曾经说过,杨梅症可由人的血液传染,除去青霉素之外,其他药物不好彻底治愈。所以她才研究青霉素,目的是以毒攻毒,以青霉之毒来克制杨梅症之毒。儿臣如今把染了杨梅症的血液,融入儿臣的血液中,染上杨梅症,就可以亲身试验,以证视听。”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很重,掷地有声。
说罢也不等别人回应,拿着那小瓷瓶就往伤口上倒。
只听“砰”一声,不等他动作做完,那瓷瓶便飞了出去,他的面前是洪泰帝激动得不停颤抖的手指,“好哇,连你也学会来逼你父皇了?为了一个女子,老十九,朕来问你,值得,还是不值得?”
重重磕了一个头,赵樽冷冷地回答,“回禀父皇,值得。”
咬了下牙齿,洪泰帝的情绪已经被堆高到了沸点,“好好好。逼朕是吧?就凭她迷惑朕的儿子如此之深,也非死不可。来人啊,传旨下去,杀!”
二月初二亥时三刻。
天牢里的夏初七摸着吃得圆圆滚滚的肚皮,打了好几个饱嗝。老实说,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她觉得这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的日子,也算是舒心了。
“只可惜,最后的晚餐啊!”
一刻钟前,那狱卒小丁传来了“斩立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