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樽拖长了声音,“陛下还得用我啊。”
一个“用”字,他说是很淡然,可夏初七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怆凉之态。当一个儿子对父亲,用这样一个字眼来形容时,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奈与心酸?
赵樽很平静,夏初七却一点也不能平静。
“说到底,兵变只是一个圈套吧?从元祐被人伤了……在家养伤开始,到大牛哥出营去接家人,再到他未婚媳妇儿被杀,然后他入狱,借此又对金卫军进行整肃,接下来,陛下会把菁华郡主许给大牛哥。那菁华郡主,是赵锦泽的亲妹子……爷,这些事根本就不是巧合,对不对?只不过就像你下棋一样。一步棋,连接着另一步棋而已,从谁受益,谁最大的嫌疑来说……”
赵樽没有回答她。
他稳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另外一件事。
“阿七,四月初七,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大婚。”
品味了一下他的话,夏初七方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她的大婚不再是“团购”的了?心里一喜,她抱紧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上使劲蹭了几下,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小兔子,出口只有一个字,“爷……”
以前她相了许多亲,却一直找不到那种感觉。人人都当她眼界高,就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她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到底在等一份什么样的感情。一直到今天。此时,此刻,她终是明白,原来她寻了两辈子,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纵容她的男人。
纵容她离经叛道的思想,纵容她不合逻辑的脾气,纵容她各种各样的缺点,纵容她荒诞不经的言行,纵容得哪怕全世界都觉得她该杀该死,还有他……默默的,一直纵容她。
从纳采问名开始,晋王的大婚筹备得热热闹闹。
但因了太子赵柘的突然离世,虽然原定在二月的选秀破产了,但洪泰帝为了给重病卧床的张皇后积德积福,却对六宫嫔妃和各位王公大臣的内眷们予以了大肆封赏。当然,这些全是以张皇后的名义。可积德积福这种事,老天爷他老人家似乎很难瞧得见,张皇后病得日益严重了,每日里呕血不止,就连太庙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典礼,她都起不得床去参加。
夏初七从赵樽那里听了老皇帝让她去诊病的事,不是不心动。太子过世后,她再也没法接触的“魏国公案”真相,又一次为她敞开了大门。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入宫,而且用了与赵樽一样的借口,声称自个儿身子不好,得过几日才能去。在她看来,一个人的价值,在于别人不能,只有她能。再拖一拖,拖垮了老皇帝的意志,到时候峰回路转,她才有讲价的本钱。
当然,这事儿她没有与赵樽明说。
可赵樽什么人?她眼睛一眨,他似乎就知道她所想。
不过他没有干涉她的决定。
一切事情,就像赵樽预料的那样在展。
陈大牛的案子一直没有提审,在他入狱的第三日,老皇帝派了赵绵泽亲自去牢里看陈大牛,并且给了他一道口谕,说有意把菁华郡主许配给他为妻。可出乎赵樽意料之外,陈大牛真是属“牛”的,老皇帝明里暗里的意思他明白,但他愣是不同意,说要与亡妻守节,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愿“高攀”郡主。
老皇帝舍不得杀这员虎将,事情也就僵持了下来。
这几日,京师城很平静,百姓和乐。可千里之外大晏朝与北狄的战争却没有停息。之前,奉洪泰帝之命北征的领兵大将军陶经武,率了十五万人抵达庆州,在与北狄太子哈萨尔带领的军队短兵交接几次之后,北狄太子哈萨尔且战且退,与晏军周旋,各有伤亡,却也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洪泰二十五年三月初一。
一道带着鲜血的紧急奏折,从庆州府送到京师。
奏折里说,就在二月二十那天,晏军斥候掌握了北狄太子哈萨尔的行军路线和布阵图,领兵将军陶经武大喜过往,急行军五十里斜插入纵深,直扑北狄太子哈萨尔驻地,动了一共三轮突袭。此一役,打了三天三夜,晏军占了先机,大获全胜,生擒了包括北狄一名王爷在内的俘虏两万余人,另外还俘获了马匹牛羊金银珠宝无数,导致北狄元气大伤,北狄太子哈萨尔率残部逃离。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在此役中,带头突袭的晏军先锋营,三千多名将士全部阵亡。
洪泰帝闻之动容,亲自拿了征北先锋营将士的黄册,派了兵部官吏给家眷安抚。不过,打战总归是要死人的。洪泰帝历经七次北伐,虽然北狄大败,已然退出大晏疆土,但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三月初二早上的朝议,洪泰帝再次下旨给陶经武,让他收编庆州各地方驻军,乘胜追击,势必擒获北狄太子哈萨尔,逼迫北狄皇帝受降。
一道紧急军令从京师出,前往了庆州。
边关烽火四起,京师仍是春意浓浓。
三月初三,是夏初七与赵樽约好入宫去替张皇后和赵梓月瞧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