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偏头就看清他身后不远处,不仅站着球童,还站着一个女孩子,跟他平常带的女伴不太一样,虽然模样仍旧很漂亮,不过很年轻,长头,大眼睛,穿着球衣青春洋溢,仿佛还是个大学生。
她不怀好意地笑:“纪南方,你最近品味变了?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原来是心甘情愿替人当教练……”
话音未落头上又挨了一记爆栗,她拿手捂住额角,抱怨:“很疼呢,你恼羞成怒也别下这样的狠手啊。”
他“哼”了一声,说:“你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看我不告诉你哥。”又看了万宏达一眼,才对守守说,“瞧瞧你最近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回头让你哥知道一定骂你。”
万宏达本来输得肉痛,兀自没回过神来,又陡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跟守守动手动脚,神色亲昵。心中正不爽到了极点,待听到他话里有话,更是火上浇油,一口恶气正好作出来:“谁是乱七八糟的人?你他妈骂谁呢?”
纪南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呛过,听他出口伤人,愣了一下才说:“就骂你,怎么着?”
“怎么着?你丫活腻了是不是?”
纪南方哈哈大笑:“好!好!我还真是活腻了。”
守守见他不怒反笑,连说两个“好”字,知道大事不妙,纪南方的脾气手段她都是知道的,只怕这万总要倒大霉了。这个万宏达虽然有点色迷迷讨人厌,但也没犯什么大错,而且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才惹到纪南方,所以她当机立断,拖了纪南方走:“我饿了,我们吃饭去,今天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她用力拽纪南方的衣袖,纪南方都纹丝不动,她愁眉苦脸:“三哥!”拉着他胳膊肘又摇又晃,“三哥,我真饿了,我胃疼!”
纪南方这才终于瞥了她一眼:“活该!穿得这么单薄上球场来吹风,不胃疼才怪!”
“我想吃鲨鱼骨云吞。”她拽着他往外走,“上次那家就很好吃,你有没有带司机来?我们今天再去。”还不忘招呼他带来的女孩子,“姐姐!我们一起去吃饭。”
纪南方怒意未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姐姐?”
“行了行了!”守守改推他,“走吧走吧。”连哄带骗把他弄上了电瓶车,三人一块儿坐车出了场子。守守于是给栏目组组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舒服想先走,组长当然满口答应。
见她挂了电话,纪南方就问:“你刚说你们是来录节目的,你怎么又跟那种人打球?你们台拿你当公关使唤啊?那人到底是干吗的?”
守守心想多说无益,他要是在哥哥们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又得挨训。看到他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却是一部半新不旧的黑色奔驰,不由得好笑:“怎么突然艰苦朴素了?你那新的SLR小跑呢?”
“老头这两天正寻我晦气呢,我还弄几百万的车招摇过市,万一传到他耳朵里去,那不是找抽么?”
她觉得好笑:“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惹得他脾气?”
他斜睨了她一眼:“小孩子别多问。”
她不服气:“你才是小孩子呢!”停了停,忍着笑说,“要不你也弄一部辉腾,那车好,人人看到都以为是帕萨特新款。”
纪南方终于笑出声来:“就你的嘴最损,辉腾的代理商一定被你气死,百多万的车被你形容得一钱不值。”
守守不理他,笑眯眯地对他女伴说:“你好!我叫叶慎守,是纪南方的妹妹。”
那女孩子一直在听他俩说话,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倒真是眸如点漆,灵动乖巧:“你好!我叫陈静。”
两个女孩子说起话来,陈静果然还在念书,她也是大四,比守守只大几个月,所念的外国语大学和守守的学校不过一墙之隔,两人顿生亲密之感,等到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手挽着手了,倒把纪南方撂在了一边。
鲨鱼骨云吞果然鲜香宜人,守守吃饱了心情大好,跟陈静也颇谈得来,她们说得热闹,见纪南方看腕表,守守于是问:“你又约了人?”
没等纪南方答话,陈静就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于是纪南方叫司机送陈静先走,陈静问:“那你们呢?”纪南方说:“不要紧,我叫人再开车来。”
等车来了,他送守守回去,守守一时忍不住,说:“纪南方,你要是认真呢,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要是玩玩呢,何必招惹这种小姑娘。”
纪南方直笑:“什么小姑娘,人家不比你还大几个月?小毛丫头,倒教训起我来了。”
守守“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没过几天,守守忽然接到纪南方的电话:“丫头,在哪儿呢?我来接你,跟我试车去。”
守守一听到试车就脸色白。因为叶慎容一段时间突然迷上跑车,有次从英国弄回辆82年的莲花,兴致勃勃拉她去试车。结果这么古董的车,叶四公子也只用了97分钟就从市区跑到了渤海湾边海堤上,只差没在四环主干道上玩飘移,把守守给吓得够呛,从此凡是叶慎容叫她试车,她都抵死不从。
没想到纪南方也会找她试车,所以她支支吾吾:“我在宿舍睡午觉呢,你那女朋友呢?要不你跟她试车去吧。”
“什么女朋友?”
“陈静啊。”她耐心地提醒他,“外国语大学那个,特漂亮。”
纪南方“哦”了一声,说:“早掰了。你别睡了,我马上过来接你。”不等她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他上次送她只到楼下,今天是第一次到她的宿舍里来,所以进门后很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其实台里已经十分照顾了,不过房子略旧,很紧凑的两室两厅,阳台还是朝西。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地板看得出来很新,应该是刚换过的。所以他忍不住问:“你还打算在这儿常住?”守守心虚反问:“谁说我打算常住了?”
纪南方说:“你把地板都换了,难道不是打算常住?”
守守怕他向叶慎宽告密,只得硬着头皮撒谎:“搬进来之前台里替我换的,原来的太旧了。”
纪南方笑了一声,指了指脚下:“意大利进口的Lston Gordano,你们台再有钱,也没奢侈到给员工宿舍铺这个吧?”
她没想到这上头露了馅。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去了趟家装城,看到这地板不错就买回来了。对方又包送货上门安装,非常省心。她是刷卡付账,连总价一共多少都没太注意。
“你改行干家装了?”她有点被抓到小辫子的恼羞成怒,“连地板牌子你都认得?”
“哪儿啊,我办公室最近重新装修了一遍,跟你用的一模一样的地板。”
“哦?”她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你还有办公室?”
“开玩笑,我还是董事呢。”
一句话逗得她笑起来,弯了弯腰,调皮地说:“那我们走吧--纪董。”
他也被她逗笑了,问:“你就穿这个?不换件衣服?”
已经供暖了,她又刚起床,只穿件鹅黄开司米低领衫,领口袖口滚着软软的雪貂毛。纪南方老觉得她像某种小动物,一直想不出来像什么,现在突然有点恍然大悟,原来是像刚出壳的小鸭子,黄黄的,绒绒的,像个毛线团,惹急了还会叽叽喳喳乱叫。
守守说:“不就是去试车吗?”随手拿了大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