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范娴用毛巾裹住她的头后轻轻摩挲,“蕊蕊刚回去的时候,一直哭着来找我,说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晚上睡觉还有野狗叫声,说她害怕,我当时心里很不舍得,却一直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年。”
“我打小在那长大,所以自然而然就会习惯,尤应蕊接受不了是因为落差太大。”
范娴声音透出哽咽,“你回到傅家后,妈也没有好好对你,小染,你心里是怨怪我的吧?”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傅染阖起的眼帘睁开,“我没有怪你,起先,觉得很失望很难受,但现在什么都好了。”
范娴拿起梳子替她梳头,“你爸不止一次说我偏心,我自己也知道,可蕊蕊刚回去的那段日子我确实很难受,每次见到你都会想到她。”
“妈,你现在最喜欢的是我,这就足够了。”
范娴忍俊不禁,“是是。”
晚上,母女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范娴说了不少体己话,傅染忍不住倦意袭来先熟睡过去。
翌日醒来,范娴并不在身边,下楼问了陈妈,原来范娴一早就回傅家了,说是傍晚还会过来。
“陈妈,我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陈妈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来个药盒,“小姐,您想做什么?”
傅染把药盒接过手,“你别多问,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你也别擅自离开这,你的手机要时刻带在身上,知道吗?”
陈妈脸色露出犹疑,“可是小姐,我怕会出事。”
“你放心,只要我能随时找到你的人,就不会有事。”
傅染捏紧手里的药盒,一步步走上二楼。
她推开房门走进卧室,搬张椅子坐定在窗前。
傅染中饭也没下去吃,目光呆滞望向窗外,耀眼的阳光刺得她满脸都是泪水,她取过明成佑送来的协议书,一点点用力撕碎,然后用火柴点燃后丢进垃圾桶内。
房间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傅染被烟灰呛得猛烈咳嗽,眼泪抑制不住往外淌,她坐回到窗前。
傅染没想到,她天生也是个做演员的料,连最亲近的傅颂庭和范娴都认定了她不肯拿掉孩子是真的想生下来,明成佑好不容易松口气,明家也再没逼着。
傅染手掌按向腹部,她说过,想留和不想留,她有一百种方式能够取舍。
傅染眼睛盯着垃圾桶内化成灰的协议书,明成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她隐忍至今,总算令他懈怠,另一份协议书对傅染来说,远不及被烧毁的那份有威胁。
拼个鱼死网破和步步为营相比,傅染自然是选择后者。
她站起身,窗外的阳光泄了她满身,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隐约感受到危险,胎动变得频乏。
既然没有相爱过,孩子,也称不上爱的结晶。
平日里范娴劝她的话傅染其实都听进去了,或者说,不用别人劝,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敲门声适时传入傅染耳中。
陈妈走进来道,“小姐,我去小区超市买点东西,二十分钟就回来。”
“好,你去吧。”
别墅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门铃声。
陈妈觉得奇怪,平时范娴都有钥匙,再说也没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她打开门走出去,却现尤应蕊拎着几个礼盒站在门口。
陈妈拔腿想走回去,生怕又跟上次一样心软,招来范娴一顿痛骂。
“陈妈!”尤应蕊急忙唤住她,“你过来。”
“小……明太太,你赶紧走吧。”
“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陈妈,你要出去吧?”尤应蕊注意到她手里的购物袋。
陈妈不知不觉走到门口,“待会夫人要过来,看到你又要火。”
“陈妈,”尤应蕊红着眼圈,这一招屡试不爽,“你也知道小染怀了孩子,是谁的,想必你一清二楚,他以后终究会回到明家,由我带,我跟小染的关系闹成这样,你看了肯定也不好受。陈妈你看,这是我给小染买的补品,哦对了,我好像听你说过你孙子上学没有名额的事吧,我正好有个熟人在学校,过完暑假你带你孙子去就行了。”
“真的?”陈妈喜出望外,为这个孙子上学的事家里没少费心思,可没有后门可走,一直拖到今天还未落定。
“陈妈,我还能骗你吗?”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陈妈,”尤应蕊站在铁门外,“你别担心,我就是送些东西进去,顺便看看小染。”
“小姐,”陈妈叫顺口了,“我出去趟马上回来,你也别逗留太久,待会夫人就会过来。”
“好,我知道的。”
傅染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个照,尽管衣服遮掩住肚子看不大出来,她仍旧在保存时输入宝宝二字。
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傅染从里面拿出药盒。
孩子月份已经偏大,傅染这才吩咐陈妈别走远,如若有个意外,幸好离医院也很近。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包装好的药丸。
桌上放了杯水,傅染撕开后把药丸倒在掌心内,她眼睛直盯着那颗白色的药,喉间苦涩而干燥,一个细微的举动,随时可能终止掉腹中孩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