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铁门才缓缓打开,护士先出来,我们连忙围了上去,她跟我们说了手术情况,表示一切良好,隔了不久,胡巴被推出了手术室,依然昏迷着,送进了重症病房。
我们刚围上去,就被护士给撵开了。医生说,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和监护,等一切体征正常后转入普通病房,家属再行陪护。
我们就这样看着胡巴脸色苍白地被推走。
那天夜里,回了江寒住处,李莲花端了一杯牛奶给我,我喝下,却仍旧做了一夜噩梦。
我梦到海南岛,他站在胡巴的病床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禽兽是小人,重色轻友,见色忘义!他说,艾天涯,你的良心给狼吃了!不!是给顾朗吃了!
我也梦见了叶灵,她也在胡巴病床前,身后,竟然桃花纷飞,她看着我,微笑,醒悟一般,她说,原来,你一直爱着他呀。
然后她笑着笑着,又哭了,说,因为你,我到死都不能留一封亲笔的情书在他那里!她说,可天涯,我不想讨厌你!否则,这冰冷的地下,我连一个可想念的人都没有了。地下这么冷,我该抱着谁取暖呢?
她哭了,伤心的泪,红色的血,最终搅成一片桃花色,让我泪流不止。
第二天我醒来,嘴里说不出的悲苦,仿佛梦里历经了离合悲欢。
我起床到楼下,却不见江寒。
以往这个时候,他总在茶室沙上,端一杯红茶,看着报纸,暖暖的热气,缓缓的人,漫不经心的眸子瞟向我,淡淡的却总如戏谑一样的一声“早”,唇齿间氤氲着的仿佛是淡淡的茶香……
我竟兀自茫然起来,在这个没有他在的早晨。
李莲花走过来,端来一杯清水递给我,看我失神地望着茶室的样子,她连忙说,哦,先生天不亮就去医院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江寒就进门了,眼眶有些黑,微微疲惫的样子。
我刚要开口,他就将外套脱下来,秀水连忙上前接过,江寒看看我,说,胡巴情况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吃过早饭,江寒说,他下午就要回北京,说胡巴这里,他已经转交给了康天桥,要我别担心,有时间呢,就多晒晒情趣内衣,陶冶一下情操,也方便他同我一起在这个小区出名,这样挺好。
我脸一红,竟产生了一种对不住他的感觉。
磨蹭了半天,我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啊。
江寒依旧没好气,说,不必客气,江太太。昨天晚上你已经让我觉得很感恩生命了,大雨里面看你跟顾大情圣郎情妾意的;医院里还顺道了解了一下你的初恋故事……为人亲夫的我,已经觉得生命因你如此绚丽多彩了,感恩都来不及,你就别坑爹地跟我道谢了。
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寒突然端坐起来,仔细端详着我,说,哎,我说,天涯啊,你们文艺青年是不是都这样?一天不让对方脑袋上绕绿云冒绿光就觉得显不出老天赐你们的天赋异禀呢?
我继续萎在沙上,跟被训孙子似的训着。
没办法啊,我最近一直都在折腾人家,人家却如此良善地以德报怨,让我觉得自己渺小得一塌糊涂,顿时就觉得无论是人格上还是人品上都差他十万八千里,你说以前我怎么就没现呢。
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了我的脑海里,我想既然他这几天人格和人品都如此之好,我干脆跟他商量一下离婚这件事吧,说不定,他就开恩了呢?
于是,我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说,江寒,你人真好。
江寒点点头,眯着眼试图将我的心思看穿,他说,所以呢?
我有些羞涩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在这里惹你讨厌,你看,不如这样吧,我们离婚?
江寒想了半天,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我当下就热泪盈眶了啊,我差点就从沙上跳起来,抱住他,搁在怀里使劲地揉,一边揉一边感恩,江寒,恩公!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谁知他继续说,……是好。
我当下愣了,他说的是“好是好”,妈的,三个字,分两次说,害得我白激动。
然后,他慢吞吞地说,你要是回你妈家小区里,搔弄姿给我晒半个月情趣内衣给那些大妈大爷们开开眼界儿,咱就离!说完,他就笑。
我一听就知道这浑蛋又在戏弄我,大喜之后大悲,我不由一怒,手一脱离脑子的控制,我就将杯子里的水全泼在他脸上了。
江寒愣了。
李莲花和秀水也愣了。
只有我没愣啊,我愣我就是傻蛋,解了气,我撒腿就跑啊。
我跑得跟兔子一样,五十米加速度啊,我生怕江寒追过来冲我后脑勺就是一拖鞋啊,拍死事儿小,死相难看事儿大。
我一边跑一边欣赏这白云蓝天,反正江寒要回北京了,就是找我复仇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么多忧伤的事情,先让我暂时欢脱一下下吧。
可想起在医院的胡巴,想起昨夜生的一幕幕,我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