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笑吟吟道,“奶,既然三叔喊咱两去他家吃,咱两要不去,那多抹三叔的面子呀,奶我扶你,咱现在就去,锅里炖的菜就留着明个大年初一吃!”
秀春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就按在木板锅盖上,孙有粮用了全力也没能把锅端起来。
眼下又听秀春这么说,孙有粮还真怕这两拖油瓶跟着去他家,忙松开了手,呵呵笑,“娘既然你们都烧好了,那明年...明年我再喊你和春儿去我家吃饭,娘,那个,我就先家去了...”
冷眼瞅着孙有粮急急往外走,秀春撵了出去,大声道,“别啊,三叔,我跟奶明天可以去你家吃,不然后天,后天也成!”
孙有粮装着风大什么都没听见的样,走得更急了,生怕秀春撵上他,一脚跨过水沟之后,干脆连走带跑了起来。
秀春呸了一声,扭头进屋,啪嗒一声把门关上。
挨着傍晚,秀春点了炮仗,噼噼啪啪响尽之后,才进屋跟钱寡妇吃起了年夜饭。
家里盘子和碗都只有一个,考虑到钱寡妇看不见,秀春把菜盛到碗里,又细心的把鱼里的刺挑出,连肥带瘦的大肉块几乎都盛到了碗里,馒头掰成小块搁在里面,再浇上一勺汤汁,递给坐在炉膛口的钱寡妇。
“奶,小心烫。”
屋里只有一张小板凳,秀春扫了一圈,索性站着吃。
钱寡妇夹了一口,是鱼肉,再夹一口,是猪肉,连着几口下来,钱寡妇心里大概就明白了,她孙女这是把好的都盛给她了啊...
钱寡妇心疼道,“春儿,奶吃太多肉了,克化不好,心口窝容易疼,你吃,你吃呀。”
秀春嘴上哎了一声,还是可劲的吃大白菜、土豆,鱼肉、猪肉都拨到了一边,剩下的明天还能再拿来炖菜。
她是能吃,但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秀春想的是她年轻,耐操性强,吃好吃差点,都是那么回事,可钱寡妇就不一样了,年龄大,身上毛病又多,再不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哪能熬得过去呐!
打从占了秀春这具身体开始,钱寡妇就是她奶,她就该毫无保留的代这具身体去孝敬钱寡妇,何况钱寡妇待她好,她若是不孝,自己都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祖孙二人吃了热腾腾的年夜饭,秀春把剩下的菜盛到盘子里,和馒头一块盖在了锅里,钱寡妇的碗拿出去洗了,又拿笼布把灶台擦了干净。
干完这些,祖孙二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没几时,郑二婶家的大妮子过来喊秀春,“春儿,来我家,咱们打扑克。”
秀春顿时双眼一亮,其实穿过来前,杨连昭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还是小孩心性,比大妮子也大不了几岁,孩子总想跟孩子玩,是亘古不变的死理,比起和钱寡妇闲唠嗑,秀春更愿意去大妮子家打扑克。
钱寡妇呵呵笑道,“跟你妮子姐快去吧,别玩太晚了。”
秀春哎了一声,“奶你先睡。”
郑二婶家有三个孩子,大妮子是老大,翻过今年就十岁了,紧挨大妮子的是男娃小二,跟秀春同岁,还有个小妮子,六岁。
四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东南西北,盘腿围着炕几而坐,因为赶上过年,郑二婶点了煤油灯给他们照明,家里炒的花生、瓜子,还有黏糖瓜都拿了出来,热情的招呼秀春吃。
秀春和小妮子打牌都是半吊子,大妮子和小二各带一个,郑二婶坐秀春后面,郑二叔看着小妮子。
“老k,要不要!”
“要!大王炸!”
......
大年初一,秀春睡得迷迷糊糊,钱寡妇拍拍她屁股,叮嘱道,“春儿,该给你爹上坟了,咱得趁早,去买一刀火纸,给你爹烧点钱过去,让他也过个好年...”
秀春哎了一声,揉揉眼睛,穿棉袄起了床,钱寡妇已经下好了昨天包的饺子,秀春连吃了两碗,有了六七分饱意,这才装上几毛钱出了门,先去供销社买火纸,再去大坟前给她爹烧纸钱。
年初一兴串门子,但不准走亲戚,这一天大家啥也不干,男人们叼着烟袋,在生产队门口侃大山,婆娘们吆喝上几个要好的,围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至于小孩们,要么三五成群出去野,要么在家打扑克。
秀春热衷于打扑克这项游戏,从大坟前回来之后,立马又加入到大妮子姐弟几个的队伍中,除却吃饭,几乎都在打扑克。
年初二秀春还想去大妮子家,哪知大清早她和钱寡妇刚吃完饭,还没出门呢,一辆自行车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秀春愣了下,喊道,“大舅,你咋来了。”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叫宋建军,约莫三十五岁,穿着干净得体的中山装,黑色土布棉鞋,骑的自行车是两百八十多块钱一辆,还需要搭上二十张工业劵的大白飞鸽。
按这具身体的记忆,秀春也不知道宋建军具体是干啥的,只知道宋建军是建国初期的大学生,在北京上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大西北地区的某个市工作,具体做啥工作,不仅秀春不知道,秀春外婆家的所有人也不知道。
眼下宋建军向钱寡妇表明来意,想接秀春去外婆家过几天。